“什么,殿下您要亲自训练整编那些禁军?”百里奚忧心忡忡地望向对面意气风发的某人,显然心里存在某些顾虑。
“是啊,”子夫云淡风轻地点头道:“全面改革怎么能不改军政!”
这倒不是他一时兴起,其实长久以来宋子夫就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今后要发展什么兵种,才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赢得一席之地。
众所周知春秋时战争最大的特色就是气势恢宏的车战,当初早在昔年周宣王伐楚时,就曾一次出动过三千乘的战车。
对这历史上闻名遐迩的战车部队,某人自然也是门清儿:春秋时一乘战车的标准人员配置,应该是三名甲士立于车上,居中的那位驭马左者持弓右者仗矛,另有七名甲士在车旁护卫替补。
而车后一般还要跟着十五名徒兵,顾名思义也就是徒步的步兵,有点类似后世跟在装甲车后边冲锋的味道;如此共二十五人,才能算是一乘战车标准的配备,以此类推那三千乘的威力着实不容小视。
当然上边说的是宋子夫记忆中《司马法》的记载,而后者大概成书于战国初期,想来现在的车兵还远没发展到那种完善的程度;但即便如此,从头到尾他也没把战车当成过自己的军中主力。
以现有的技术来讲,打造战车成本过高是一个方面,至少目前看来“千乘之国”还远非百多年后孔老夫子笔下,中等的诸侯国就能负担得起;而另一方面,将宝贵的资源和精力悉数投入到这注定要被淘汰的玩意儿中,“会过日子”的某人显然是不情愿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拿什么去对付这些现下各国主流的配置,在战场上向来横冲直撞的“大家伙”呢?
这在宋子夫看来倒也算不上什么难题,毕竟如果车兵真那么无敌的话,也不会在几百年后就直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沦为稀有种了。
比如某人要是针对现下“车战”的行进方式,直接在阵后偷偷摸摸挖上几道深深的沟渠,内里填满干柴引火之物,以草木浮土遮掩住;等敌人战车冲过来时,马上撒丫子往后方撤,保证分分钟让那些转向不易的“乌龟壳”掉进沟里,被各种“火烧藤甲兵”。
再比如打造些潘森大大的飞矛组织一支投矛兵部队,接战时以散兵线散开不断地用投矛兵攻击车上驭手,在还不习惯配备徒兵的现下,那些坐不了多少人的战车一样会被弄得昏头转向。
不过这两种方法也都有着各自的弊处就是了,而且难保被哪位“名将兄”识破,到时“小聪明”玩不了才悲剧呢。
那天去总装备司视察,倒是给了子夫一个意外的惊喜,本以为弩箭要到春秋末期才粉末登场,没想到现下步弩的设计和制造业已非常成熟,这样一来对付车兵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了。
很简单还是用历史上它的大克星--轻骑兵。
事实上战车的缺点虽说一直存在,但至少长久以来大家都没找到什么好的替代品,只能就这么将就用着;直到几百年后的那个男人,从少数民族那儿带回了“胡服骑射”的技术,踢踏飞扬的马蹄才取代辘辘的车轮,成为华夏大地上的战场之王。
此刻的宋子夫尽管没本事弄来草原上的骑射技术,也没那个胆子子在中原腹地搞神马“胡服骑射”,但他却被工匠们启发思索出另一条出路:既然骑射需要技术,那干脆来玩骑兵弩怎么样?
目前的技术这从步兵弩改良来的“骑弩”,在威力上肯定跟后世始皇手下赫赫有名的弩骑兵不能比,但面对笨重的战车显然至少可以忽略准头上的问题;试想下哪怕是在空旷的平原上作战,现下那连人跑快点都能追上的战车速度,怎么可能是飞奔起来的骑兵的对手!
利用自身走位轻灵的优势给予战车远程打击,再配上一把冲刺用的长剑,用来捅车后跟着的徒兵和甲士,这简直是分分钟教车兵做人,强到没朋友的节奏;也正是子夫先前的计划中,宋国未来的核心部队。
当然这些还都只是纸面上的计划,现实中的装备司连大门都寒碜得破破烂烂,打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给大规模部队换装;更重要的是某人现在也只是个代理“老大”,这种军国大事必然是要等老爹回来,经过他的点头才可以实施。
倒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比如子夫他现在的如意算盘--反正装备司那帮人一时间也鼓捣不出太多东西,不如就从父亲留给自己的三千禁卫着手,完全丢开宋国现有的臃肿军制,按照自己结合后世经验的想法,打造一支提前两百多年出现的精锐“宋武卒”!
没错,就是“宋武卒”!这也是子夫受后世军神吴起那支“魏武卒”启发萌生的想法--后者正是在战车为王的尾声,以纯粹的步兵建军,并且在阴晋之战中,创下以五万大破五十万秦军的神话。
那是一支从人员选拔到武器配备,再到官兵待遇和阵法战术层面,完全超越了时代的精锐;吴起更是率领他们,在三十年间力破函谷关,大大小小历经六十四战,硬生生从秦人手里夺下了五百多里的土地--这也是横扫六合的秦军“黑历史”上最为不光彩的一笔。
子夫现下的目标和打算,跟这位“吴子”简直不谋而合,同样是在战车横行的趋势下独辟蹊径,用一支精锐至极的力量彻底粉碎所谓的“数量优势”,取名如此自然也有“致敬前辈”的意思。
不过某人可并不满足由纯步兵构成、行动缓慢的传统“魏武卒”兵种,他理想中的“宋武卒”,将是一支包含了“山阵枪甲”、“雷烈之花”以及“紫荆长射”等,多兵种的立体化作战部队。
真想装备司能快点发展起来啊!子夫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眼前最大的问题了,虽然自己从老丈人那捞来这么一群“宝贝”,但距离他想象中那样发达的军工制造部门,绝对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还好自己还“年轻”,妥妥地等得起若干年后,“宋武卒”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气吞万里如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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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您现在毕竟只是暂代君上的大权,若是急于对军队动手,恐怕会给那些潜在暗处的世卿贵族们更好的借口……”滔滔不绝地说了快一个时辰了,老百里还是在苦口婆心地劝他收回成命。
虽说心中早已有了定论,但子夫对老人的一番好心还是颇为感动的:试想如果不是真心替自己着想,身为臣下的他又怎么可能把这些“敏感问题”,当面锣对面鼓地给自己分析得如此通透,又怎么会不厌其烦地一再劝谏自己?满满的都是用心良苦啊!
其实在百里奚而言,之所以如此紧张,更多的还是担心子夫储位的安稳;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如此聪颖英果的世子,小小年纪便能勘破时弊提出众多针对性改革新政,这简直让他惊为天人。
若是因为这些太过激进的改革,而“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被桓公取消他世子之位的话,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此在他看来,子夫完全可以等到将来继承大位后,再执行这些过于激进的改革和政策,至少受到的阻力和掣肘要小些。
但某人偏偏就是个急性子,这让他也是无语了……
“好了百里卿,这事就这么定了!”子夫显然不想在这上面再做纠缠,拍拍手直接结束了讨论:“对了,麻烦您回头转告下孟明将军,让他按照上次的标准,帮我在那三千禁军中先选拔一轮!”
“是,殿下。”见他已经打定注意,百里奚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应下,可心里却依旧对此并不乐观;他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告诉儿子,把禁军们也给弄到那个“秘密军事基地”去,以免引发轩然大波。
看着老百里渐渐消失在殿外的背影,子夫顺势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天际,不自觉地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老爹此刻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