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眼前纵然身陷囹圄也一副淡然矜贵模样的女子,在心内轻轻叹了一声,柳余年将扶疏教的很好,也不枉小桐临死前所托,只可惜却是自己这个做姨母的,差点要了扶疏的命。し(全文字)她此刻多想回到几日前,如果那时不那么逼陈展该有多好紧。
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如果。
想到这里,她轻轻一叹,眼中神色复杂,但不过片刻,诸如疼惜、愧疚、难过的神色已齐齐掩去,太后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弯下腰,“你想活吗?”
“没有人想死。”扶疏沉默片刻,神色淡淡的看向太后,“扶疏自然想活。”
“如此……哀家知道了。”太后缓缓直起身,目光微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最终是在扶疏的疑惑中离去,扶疏第一次有些懵,她原以为太后来天牢会有什么要事,却不料她只问了一句她想不想活便走的利落。
扶疏一时想不通这个中因由,但大致猜想定是有人求到了太后跟前,亦或者是皇上不便出面,找上了太后……想到穆沉渊,她不由一愣,忽然怔怔的抚上了自己的手臂,如果这次能活下来,就翻阅医术找到治他的办法吧。
这之后的几日,扶疏像是被人完全遗忘了般,再无人问起,可自从太后来过天牢后,天牢中的狱卒倒是不敢再对她使些小动作。
三日后,太后和刘太妃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前一后的赶到了清乾殿,穆沉渊自然清楚她们二人因何而来,但他的耐心向来十足的好,她二人不开口,他便当不知道,一直面带温和陪着两位聊天说话。
这自然让太后及刘太妃焦急万分,最终还是太后忍不住,斟酌着开了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乐师扶疏?”
只是还不待穆沉渊有何应对,刘太妃已是收起了脸上的焦灼之色,冷笑出声,“那可是欺君之罪,又恰逢刺客行刺之际,虽说她挺身而出帮皇上挡箭是救驾有功,可谁都不知道那是真心还是苦肉计。雠”
穆沉渊似是认真思虑了一番,方才点头认同刘太妃,“太妃说的极是在理。”
太后的面色微微一沉,她下意识看了穆沉渊一眼,原先她以为穆沉渊对扶疏在意,定会顺着自己的意思赦扶疏无罪,可如今看他的样子,似是也在怀疑扶疏是刺客的同党,她一时有些意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刘太妃已经寻了这个空档,同穆沉渊提起了田妃之事,“这巫蛊之案何时才能侦破,田妃虽有些小脾气,可定不会愚蠢恶毒到行如此之事,还望皇上尽快还田妃一个清白……”
她这几句说的极为生硬,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太后一来看不惯她如此行事,二来极是怨她方才将自己搭救扶疏的后路堵了,现下心中怨气横生,也不管她刘家如何了,也跟着冷冰冰开口,“人证物证都指向田妃,这要让刑部证明田妃是被冤枉的,妹妹这可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姐姐你!”刘太妃脸色突的一变,却知关键不在她,而在穆沉渊身上,只是她视线一转到穆沉渊身上,察觉到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一时就有些后悔,怎么就忘了宁妃有多么受皇帝宠爱。
她正想说些什么缓和下如今的气氛,突然听见一声急的不能成调的脚步声,刘太妃不悦的皱起了眉,“皇上这里的人怎么这么不知规矩,若是不行,就都换了去罢。”
来人面色惊惶,似是没看到太后和刘太妃在,只是面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了穆沉渊跟前,哆哆嗦嗦抬起一张满是汗水的脸,几乎是哭出了声,“皇上,宁妃娘娘途中遇到山贼,连人带马车翻下山崖……”
“你说什么?”穆沉渊似是呆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
“宁妃娘娘……薨了……啊……”
来人尚不及说完,便遭了穆沉渊当胸一脚,他痛的惨叫了声,口中吐出血沫来。
“来人,来人!”穆沉渊一脸痛色,面色惊惶,他的嘴唇不住颤抖着,踉跄着抬手扶在一旁廊柱上,“给朕备马,朕……朕不信,朕不信……”
他说着跌撞着就要冲出去,刘太妃惊愕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皇上……”
只是才唤了一声,便被穆沉渊狠狠甩开了,“若宁妃有事,朕要她陪葬!”
这个她便是不明说,刘太妃也知是谁,她一把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皇上与先帝太像了,像到为了心爱的人同样的疯狂和孤注一掷,这让她怀念,却更让她痛恨,难道田妃这次……是逃不过了吗?她心中不敢再想,心烦意乱的一抬眼,便见着太后仍优雅的端坐在座上,她不由面色一变,第一次有种自己不如这个一直被自己压着的韩太后的错觉。
狠狠咬了咬唇将这个念头甩出大脑,刘太妃冷哼一声便要走,谁曾想韩太后却忽然开口将她留住了,“妹妹留步。”
刘太妃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太后轻轻笑了下,“世人常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想,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也是同样可以。”
“姐姐想让我帮忙救下那个乐师?”刘太妃并不是蠢
人,立即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太后点点头,“妹妹聪敏,至于田妃,我也有办法让她安然无恙。”
刘太妃不禁沉默,她细细思索了片刻,朝着太后一笑,“都听姐姐的。”
太后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而此刻,穆沉渊已翻身上了马,带着随行的几人,匆匆朝着宁妃出事之地奔驰而去。
三日的距离,被他生生跑死了一匹马,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了,在众人面前的帝王是深情惊惶的,绝望之中还带着一丝希望,竟一时让人有些不忍将噩耗再告知他一遍。
“皇,皇上……”随队的吴太医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实在很怕穆沉渊一脚将他也跟着踹到山崖底下,可如同失了魂的穆沉渊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样,踉跄着几步就往山崖上走。
那山崖边上还有些争斗的痕迹,一望下去便是无边山涧,摔下去的人,恐怕无人能够生还。
年轻的帝王终于确定自己宠爱了三年的宁妃真的永远离自己而去,他哀恸之下竟然一阵恍惚,在众人惊呼声中整个人向后仰倒,竟是晕了过去。
一盏茶后,在附近客栈天字一号房里,被精心安置的穆沉渊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屋子里已经多了几个人,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在桌边坐着,一男一女就在她一左一右守着。
“皇上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若非知道你我是一场交易,我都以为皇上爱我爱的发了狂呢。”此刻言笑晏晏的女子,却是被盛传摔下悬崖已经薨逝的宁若。
穆沉渊从床上翻身而起,他慢条斯理的下了床,随手理着自己的衣衫,对她的打趣毫不理会,只冷冷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还要多谢皇上放我一条生路。”宁若离了宫廷,没了宁妃的身份,倒是越来越活泼了,她身边站着的张嵩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眼神柔软的能掐出水来,饶是她再怎么淡定大方,这个时候也红了脸,一时有些轻柔了声音,“我就要和张嵩白芷去浪迹天涯了,皇上也要保重。”
穆沉渊似是烦厌的挥挥手,“滚吧,滚的越远越好,为了你,朕还得扮一阵痴情帝王,也是够了,到时候后宫一堆跟你长的像的女人,啧……”
“到时候扶疏吃醋了可怎么办。”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宁若便觉得通体舒畅。
她这一问,倒是把穆沉渊问的心情低落了些许,他心中缓缓道,她要是真能吃醋了也好,可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