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是谢世珍,目前在总堂内的众位高手,听了水惜君这三个问题,都是心中一凛。近半年以来,这些症状的确在他们身上时有出现,而且还有越发严重的倾向。
可是,这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是她做的手脚?没道理啊!半年前兄弟会和她井水不犯河水,难道她从那时就能预测今天的局面?
水惜君笑吟吟地看着众人的反应,智珠在握,又随意地问道:“你这里的宅院,建成多久了?”
被她神秘的气势所慑,谢世珍不自觉地老实回答道:“也就半年时间吧。”
“那么……最近睡觉还应当无故惊醒、盗汗,食欲不振吧?”
听她说得越来越丝毫不差,事关身家性命,更何况目光一扫,知道这似乎还并不是自己一人之事,哪里还敢端架子,以兄弟会会长之尊,向水惜君深深一揖,毕恭毕敬地请教道:“水姑娘目光如炬,说得分毫不差!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到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可否为我等释疑解惑,难道还和这宅院有关不成?”
水惜君笑而不语,只把目光扫向于云鹏。谢世珍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若是还要为难于云鹏,说不得,这水神医是不会轻易吐露奥秘所在的。
若是谢世珍自己的私仇,当然可以做主,可是事关豹堂堂主唐凌的伤残,若说就此一笔勾销,未免有因私废公的嫌疑,谢世珍一时踌躇,不知如何取舍。
唐凌却是个爽利人,上前一步朗声道:“我和这小兄弟同出昆仑一脉,原本也不想太过为难他。如果水姑娘能解决咱们众位兄弟的这个怪病,以往的恩怨自然一笔勾销,不必再提起。”
水惜君点点头,看着唐凌的断臂,叹道:“事隔太久,断肢不能复生,对武功影响不小吧?”
众人不禁咋舌,听她语气,若不是事隔太久,这娇怯怯的小姑娘,连断臂重植这种神奇的医术都能施展?谢世珍黯然道:“老唐善使鸳鸯双刀,如今少了一只手,何止是影响不小,几乎便是废了大半。此事……未免太对不住唐兄弟。”
水惜君思忖片刻,轻轻说道:“双刀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的了,这位唐老哥,我送你一套‘天王十八刀’刀法详解,就当是对你的补偿,你意下如何?”
天王十八刀?
谢世珍神色一变,追问道:“水姑娘说的是当年‘天刀’秦老爷子纵横江湖时的那套刀法?”
厅内凡是江湖比较老的,都是惊骇莫名。那秦义平号称“天刀”,昔年以这套天王十八刀闯荡江湖,混出了偌大的名头,后来不知怎地就销声匿迹,已经近二十年没有他的消息。如今这医术惊人的小姑娘居然随随便便把他的看家本领拿来送人,这姓水的女娃娃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唐凌是使刀的名家,感触更深,虽然断臂,但能获得这套高妙的刀法传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的。他虽然是唐惊天的独子,却不算昆仑门人。唐惊天一手精湛的昆仑剑术并没传授与他,只是为了给儿子保命的法子,才教了他青云步。鸳鸯双刀还是他从别处辛苦学来,比起天刀秦义平的天王十八刀,相差不可以道理计。
见唐凌抓耳挠腮喜不自胜的模样,于云鹏和水惜君都知道此事成了,都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于云鹏,一腔热血地单刀赴会,本是为了救人而来,却不料到头来反而是靠水惜君才免了断臂之罪。
谢世珍看到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也是十分高兴,吩咐下去,撤了刀光剑影,安排一桌气派的酒席上来。
一场血光之祸化作觥筹交错,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谢世珍可没忘了正事,端起酒杯来,笑呵呵地说道:“二位都是少年英雄,于老弟武功修为惊人,水姑娘更是高深莫测,不知刚才说起的这个宅院的事……难道和我们最近出现的这些症状有关系么?”
“这事啊,没啥大问题,你们兄弟会的人,以后每天记得吃几瓣大蒜就可以了。”水惜君虽是女流,酒量却也可以,此刻几杯下肚,脸色酡红,更增娇艳。
“大蒜?”谢世珍等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兄弟会的这个内堂宅院”水惜君随手指着厅上的大梁横木,笑道:“这种‘鲸香巨树’的木料,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这……我也不知道啊,半年前咱们兄弟会有所发展,建造了这处总堂据点,至于你说的什么鲸香巨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目。”谢世珍看看每日熟视无睹的横梁,没想到症结竟然出在这里?
水惜君面容一整,正色道:“鲸香巨树,一般生长在东海的一个特定的岛屿上。此树生长极慢,却是少生枝节,笔直耸立,从工匠的角度,最喜欢这种树的木材去做房屋主梁的材料。生长到三百年时,树干会逐步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和抹香鲸所产的‘龙涎香’味道相近,因故得名。
然而,这种香气虽然神似龙涎香,却于人体有害。若是习武之人,血脉流动更加旺盛,害处只会更大。若是懵然不知,长期处在这种香气弥漫的环境,先是影响修为,阻碍真气运行,随后破坏人体机能,最终导致人骨瘦如柴,全身乏力,直至死亡。”
谢世珍等人大惊,这厅中习以为常的香气,原来竟有如此大害!若不是凑巧遇到了这位水神医,可能到死也不明所以,这算是白捡了条命啊!又敬了水惜君一杯酒,请教道:“若是这横梁作怪,咱们拆了重建也未尝不可,可刚才水姑娘说,每日吃些大蒜,就可以化解这种毒性了?”
“天下万物,莫不相生相克。这鲸香巨木十分稀有,我也不知道如何从东海流落到这江南,不过要化解它的毒性,倒是容易得很,只需日食大蒜,就可以完全无视毒害,反而转化成对身心有益的香气。”
谢世珍钦佩地端起杯来,感叹道:“水姑娘年纪轻轻却如此渊博,想是家学渊源了,不知道出自哪个名门之后?”
水惜君笑而不答,对敬酒却是来者不拒,又和谢世珍对饮一杯。
谢世珍自知失言,江湖上随意打探别人门派出身原本就是忌讳,何况是水惜君这等身怀绝艺的奇女子,连忙岔开话题,对于云鹏问道:
“于兄弟,看你不过二十岁年纪,武功竟然已经达到这般地步,我们这些人,年纪真活到狗身上去了!适才用来对抗我佛怒禅剑数百招而不败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寂灭七式?”
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如此太高,于云鹏自然也不能就此生受,谦虚道:“小子行事鲁莽铸成大错,本来就很惭愧,谢大哥可就别再捧我了。刚才苦苦支撑的确实是本门寂灭七式之御魔式,只是毕竟还是功力不济,再好的剑招也糟蹋在我手中。”
谢世珍大笑摇头,“你才多大,老哥我今年已过七旬,苦练内功不辍,若是你功力也胜过了我,还让不让咱们苟活于人世啊!不过,你手中这寂灭七式的剑法,我倒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就在最近……”
见过?于云鹏眉头微皱,寂灭七式不是大路货,昆仑山上除了太虚殿内苦修的数人之外,也不过是雨雪风霜加上掌门宋青云能够运使,最近除了自己,没听说还有哪位在江湖上走动啊。
小小疑惑,在宾主尽欢的热闹气氛中,转瞬间忘在脑后。谢世珍等兄弟会首脑,感念水惜君的救命之恩,也欣赏于云鹏的少年英侠,数番劝酒,把两人统统灌醉,当晚就在兄弟会总堂就寝。
自从被人投毒暗杀,后来和兄弟会成了敌对,于云鹏一直如绷紧的弓弦一样,不敢有丝毫松懈,就连睡觉也是无法睡得踏实。如今误会冰释,又在保护严密的处所,这一觉睡得真是无比酣畅,一睁眼,但觉阳光刺目,已经是正午时分。
醉酒时迷迷糊糊,如今清醒过来,于云鹏心中有三个问题难以索解。其一,这水惜君究竟是什么来路,先是认出了自己绝迹江湖数百年的谪仙功,而后轻易化解了五毒迷魂香的剧毒,又在兄弟会内堂上认出鲸香巨木,送出天王十八刀,与她相识不久,却觉得这看似娇弱女子的身上,藏了太多秘密。
其二,既然不是兄弟会投毒,那么究竟是谁要处心积虑对付自己,自己仇人也并不是太多啊,是那逃走的何雨泉么?此人出身无双堡,若是借助无双堡的庞大力量,恐怕自己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
其三,谢世珍提到的有人身怀疑似寂灭七式的剑法,这人是谁,是昆仑山来人,还是类似唐凌这样意外流落江湖的昆仑弟子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