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范痤敬启大王:臣下听说赵王用方圆百里的土地,请求杀掉我范座。杀死无罪的范座,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得到方圆百里的土地,却是很大的利益,臣下发自内心地为大王赞美这桩交易。虽然这样,可是有一个问题,如果把我范痤杀死了,赵国却反悔而不给大王土地,那么大王将怎么办呢?”
“到时候不但方圆百里的土地得不到,臣下也人死不能复生了,那么大王一定会像从前上当受骗的楚怀王一样,被天下人所讥笑。所以臣下窃以为,与其用死去的范痤去作交易,不如用活着的范痤去作交易。大王不如与赵国先把割让的土地划定了,然后再杀我,只要真的能给国家带来好处,范痤随时都可以为大王牺牲!”
魏王看了信,不免有些被感动,也觉得范痤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魏王虽然愚笨,但经过范痤的“好心”提醒后,也担心自己上当受骗,便没有立即杀死范痤,转而跟赵国使者磨嘴皮子谈条件去了。
范痤当然不可能指望魏王这个糊涂蛋清醒过来,于是又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马不停蹄地给当时继任的相国信陵君写信求援:
“君上尊鉴……我范痤身为被免职的丞相,死不足惜,但我死前却很为君上感到忧虑啊!如今赵国用割地为条件要求杀我,大王竟然听从了,将来如果强秦沿用赵国的老方法对付您,大王若是也听从了,也要用君上的命去换取更多的利益,那时君上将怎么办呢?”
信陵君看完这封信,冷汗都出来了,想起自家大王一直以来的德性,范痤所言是极有可能成真的!
一旦魏王在这桩交易里尝到了甜头,发现自己手下的大臣个个都是稀世货币,能换来数不尽的宝贝,那么此时身为相国的信陵君自己的小命绝对是第一个保不住的!
今日能牺牲范痤,换来百里之地,明日又何妨多牺牲一个信陵君,换取几座城邑呢?
届时自己该如何推辞?
感同身受的信陵君心知绝不能让自家大王开此先例,看完信后,火烧屁股一般立即上书进谏,同时发动朝中的势力,让自己的人为范痤多多说好话。
可能是太多人反对此事,现任相国兼自己的弟弟又力保范痤,和赵国使者的扯皮也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魏王看不到好处,也感到此事有些不靠谱了,便也只好怏怏作罢了,下令将范痤无罪释放!
以上便是齐雨获知的有关范痤此人的情报,只不过这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在这之后,范痤好似就泯然众人,成为了一个官场隐形人,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从情报上来看,范痤至少在十年之前,可谓是一个光辉正面、智慧过人的人物。
“大师兄,你说一个智者,一个贤者,有没有堕落的可能?”齐雨忽然轻声道。
边东山明白齐雨的意思,十年前的范痤,和如今的范痤,简直判若两人,边东山想了想,提醒道:“一个好人,有可能堕落为坏人,但一个聪明人,永远不会堕落为笨蛋!”
“不错!”齐雨认同道:“大师兄,在你看来,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有没有可能自相矛盾?”
边东山目光一动,肃然道:“小师弟,你发现了什么?”
齐雨摇头道:“我也只是猜测,范痤一开始表现地对齐国敌意防备很深,后来的态度却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反而极力地建议魏王讨好齐国……”
边东山若有所思道:“范痤一直与龙阳君争权争宠,也许他本身没有立场,只不过是为了反对龙阳君?”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范痤曾倡导合纵,他的立场按理说应与秦国相敌对,我本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如果不是他说了那句话!”
“什么话?”边东山惊讶地一挑眉,方才的全程他也在场,他怎么没有发现哪句话不对劲了?
齐雨忽地转头看向边东山,目光幽深!
“范痤在最开始的时候,说过一句:‘齐国莫非在诈我们,想让我们主动挑惹秦国?’”
边东山皱眉思索,没有说话。
齐雨冷声道:“范痤既然已经考虑到了齐国会诈他们这一点,担心情报是假的,最后怎会提议在情报未确认为真之前,主动打垣雍呢?这正是他最致命矛盾的一点!”
边东山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恍然之色。
“嗯……此言有理,这的确有些古怪,莫非他心底竟并不在意魏国的死活?”
边东山认同地点点头,对齐雨的细心和敏锐也不禁刮目相看。
齐雨沉声道:“魏王曾为了土地,差点出卖范痤的命,范痤的确有报复魏国的可能性……不过我总觉得此人没那么简单!”
齐雨最顾虑的,其实还是龙阳君今日深夜入宫的举动,既然龙阳君害怕这个情报被人知道,那么这个龙阳君想要避开的人,就必然对此事会有威胁。
朱己作为垣雍隐患的提出者,几乎是可以排除的。
从今日龙阳君在魏王面前排斥范痤参与密谈,以及之后与范痤的唇枪舌战来看,此人是范痤的可能性最大!
“小师弟有什么打算?”边东山问道。
“三晋之事自有内部牵扯,我们齐国作为外人,必然会有很多内幕无法参与,事关重大,保险起见,我打算去一趟韩国使节馆,再找张谭对一下情报!”
…
…
韩国使节馆。
张谭和齐雨、边东山二人相对而坐。
睡的正香的张谭,在被齐雨叫醒的时候老大地不满意,不过在听完齐雨的叙述后,张谭的睡意似乎不翼而飞,原本不耐烦的神态,终于变得异常严肃了起来。
“齐公子,幸好你多留了一个心眼,否则险些就要酿成大祸!”
齐雨和边东山对视一眼。
“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三晋的高层才知道,范痤此人身份特殊……”张谭沉声道。
“他是秦国丞相范雎的亲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