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深沉,缅甸王宫的正殿却灯火通明,上百根火烛照得内外亮堂堂的,珊瑚,珍珠,宝石玉案,镶金带银的涂饰...耀眼的光线映衬下的大殿更显金碧辉煌,经历了血腥残酷的政变,这里终于恢复了原先的本色。
为了明日的监国大典,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缅宫的秩序已经逐渐恢复到了原先的水平,当然,这个秩序完全在朱慈煊的掌控之下,即使在夜里,千人营仍旧恪尽职守,一丝不苟轮换着岗班,提防任何可能的危机。
大殿里,几十位侍女仆从正擦洗着地板,有的则踩着梯子,拿起抹布仰着头,将那些溅了血点的梁柱抹得干干净净,上面已经发了话,这些污秽的东西绝不能出现在第二天的典礼上,谁要是偷懒,砍手砍脚都是轻的。
这命令自然出自戒赤乌之口,几天时间里,他完美的充当了第一助手的角色,城守的·位子倒干的极为“称职”,连朱慈煊也挑不出错,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换取上师的“信任”,当然,这也跟他自己的利益也息息相关。
望着眼前这一切,刚踏进正殿的朱慈煊满意地点点头,在他的身后是东吁的几十位大臣,为首的自然阿克木,铁哲二人,此刻,脸上也带着久违的轻松,过了今晚,他们就能重获自由了。
“大僚长,内藏使,戒赤乌这个人,你们觉得怎么样?”
朱慈煊背着手,若无其事地问了问,阿克木和铁哲却嘀嘀咕咕没说话,他们和戒赤乌虽然同朝为官,彼此之前却没有太多的交际,归根结底是因为后者属于底层的寒族。
上师既然问了,他们二人也不能不答,只道了一声“不甚熟悉”便匆匆了事。
“不甚熟悉”也就意味着等级的差距,作为贵族圈的佼佼者,阿克木和铁哲,只怕对戒赤乌瞧也瞧不上。
朱慈煊自然清楚其中的端倪,私下已经派人查过了戒赤乌的底细,他出身于阿瓦城西南的贫苦人家,属于下下品的寒族,而上层贵族和下层寒族之间,身份天然有别,几乎不可逾越,在东吁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简直难如登天,而放眼整个东南亚,乃至南亚次大陆,这种情况都是普遍,甚至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之久。
与缅甸隔海相邻的印度莫卧儿帝国,更是将人分成了四大种姓,底层人品的生活,几乎如同牲畜。
曾几何时,中原大陆也是类似的制度,汉魏两晋,九品中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一出生,便尊卑有别,幸好,因为科举制的诞生,上层与下层才能串联流通起来,也最大程度上减少了社会矛盾,时至今日,西方世界仍把科举制列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
清楚这些现实,朱慈煊倒对二人的回答也不置可否。
等级尊卑观念在这些人心中根深蒂固,只怕短时间内改也改不动,朱慈煊也不再多说,转而笑呵呵地说道:“明日,监国大典过后,诸位就可以放心回家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也尽然的笑了笑,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最后还能安然无恙,想想真是虚惊了一场,以大僚长和内藏使为首的众人,当即表态道:“上师尽管放心,我等定然尽心竭力,保证明日的典礼一切顺畅。”
有了百官的鼎力支持,公主顺顺利利登上监国宝座,确实没有太大的难处。
“大僚长,内藏使,孤有一事要和你们商量。”朱慈煊突然神神秘秘地说道。
“上师请讲”二人忙道。
“缅宫内乱,一些大臣被莽白诛杀,眼下政局刚刚恢复,自然要选派一些人接替这些岗位。”朱慈煊睨了二人一眼,道:“你们觉得谁合适呢?”
二人对视一眼,听出上师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刚想要说话,忽又及时收住,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上师的意思是?”
“孤刚到缅地,哪里清楚谁是可用之人?”朱慈煊表面上苦笑了一声,心中却道这马屁真是拍对了地方。
“东吁国中,孤只信任你们二人,其他人孤委实不放心,中原有一句话叫举贤不避亲,这样吧,你们两家各选派一些世家子弟,这些空余官职就从里面挑选。”朱慈煊继续说道。
二人听后,顿时面升喜色,这句话正中他们下怀,巴不得自家人占据朝堂的煊赫地位,按照东吁国的规矩,贵族子弟出任官位也是理所当然。
“上师尽管放心,我们定然把这件事妥妥当当。”二人当即保证。
朱慈煊见他们正在兴头上,心里忽一冷笑,又道:“不过,这些世家子弟到底没有经验,贸然委以重任,只怕会出岔子,缅王归来,定然要责怪孤用人不察。”
朱慈煊一脸为难的看着二人,二人也是一阵发怔,稍后才听到了上师的主意,“孤有一个两全的办法,你们两家各出十五名优秀子弟,必须是直系血亲,最好是二十岁以下,让他们到王宫来,孤选派一些大臣,好好教授他们治国理政的经验,以一年为期,每两月进行一次考核,只有合格了,才能出仕为官,你们看怎么样?”
考核?
朱慈煊说完,两人几乎愣在当场,出仕为官还要考核?听也没听说过,东吁还没有这样的规矩啊,细细一想,他们心里突然发寒起来,自己被软禁在缅宫里,这才刚刚放回家,又要选家族子弟进宫,难道是做...人质吗?
二人迷迷糊糊,对天朝太子的心思似懂非懂。
“就这么办吧,三天后,孤要见人来。”朱慈煊自然不会给他们思考的机会。
阿克木铁哲一阵语塞,秉着福延子嗣的想法,最后还是结结巴巴的点下了头。
朱慈煊趁热打铁:“有天朝的兵马在,阿瓦如同铁壁,两位的子弟不会有一丝危险,公主监国这段日子,孤亲自守护王宫安危,量那些莽白余孽也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莽白余孽”四个字,二人心里又是一吓,什么也不敢说了,半天后才表示道:“有天朝勇士在,公主和族人必定安然无恙。”这话说的委实心虚。
朱慈煊也不管二人是不是发自内心,只要那些世家子弟进到宫中,手里就多了一张牌,再者,有了他们的首肯,自己的人马占据王宫,也就名正言顺。
朱慈煊冲他们笑了笑。
“殿下”
这时,周凛从殿外走了上来,在朱慈煊耳侧低语:“那个老阉人带到了。”
“叫他进来”
朱慈煊吩咐完,宫相戈由木便被人搀扶着进来,虽然走路还有些颠簸,但皮外伤已经大为恢复,整个人看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这主要得益于朱慈煊带来的云滇白药。
他服侍缅王几十年,朝臣对他自然不陌生,彼此之间也都熟悉,点头施礼。
“多谢上师救治!”
戈由木刚要下跪,朱慈煊抬抬手,免了,后者也清楚,朱慈煊等人不是叛军一伙儿,这几天里受到了他们的悉心照顾。
“宫相,通知公主了吗?”朱慈煊问道。
戈由木颤颤巍巍地点头:“公主已经知道了,只是...”说完欲言又止,唯恐冲撞了天朝太子。
“公主问王上是否已经不在了?”
“你们的国王....”
这话问的朱慈煊也心里也是一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罢了罢了,十三四岁恐怕也不懂什么,这些事只能日后再慢慢告诉她。
“明日午时,缅宫正殿,务必要公主按时到场。”
朱慈煊甩甩手,上前走去。
......
夜去昼来,这一宿倒过得飞快,第二天清晨,缅宫正殿已经焕然一新,淡淡的阳光洒下,屋顶泛起了金光,四周更是流光溢彩,大殿两侧的台阶上,站满了手持各色乐器的乐师,从一大早就开始奏乐起舞,到了正午更是声响震天。
百官依次站好,阿克木和铁哲置于正前,朱慈煊带着一帮汉族朝臣分列一边,听得典礼官的吩咐,众人徐徐进入。
大殿的正前方,是镶满珠翠的东吁王座,坐在上面的自然是一身盛装的东吁公主,繁复的佩饰似乎要压垮这具小小的身体,她一动不动,既没有发言,也没有举止出格,规矩地像一个特大号的布娃娃,然而眼珠却不安地望着身旁的老宫相。
整个典礼过程枯燥乏味,纯粹是礼仪性质,百官的朝贺,通篇说得都是缅语,这让一帮汉臣委实难熬,作为实掌内外大权的天朝上师,朱慈煊又不得不前来,当然,这不是册封新任缅王的仪式,不需要大皇帝的诏书,朱慈煊一人就可以代劳了。
一个时辰后,典礼结束,众人都散了一口气,刚刚监国的公主却没有多余的自由,被人径直的接回了王宫。
长长的裙摆一直消失在朱慈煊的视线尽头。
朱慈煊莫名的叹了一口气,好在,中途没有出什么岔子,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宣告成功。
“周凛,咱们也回去吧。”
朱慈煊淡淡吩咐,刚一出大殿,迎面便碰上了军中斥候,是熊逸飞派来了,情报十万火急。
“殿下,东吁大军迫近缅都,已不足十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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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手头堆了一些杂事,第一更,有点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