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峡,寒风呼啸。
山顶,两兄弟立于风中,紧紧相拥,傲然而挺拔。
趴在志远脚下的青年,与志远兄弟二人挺拔的身影,形成极致而强烈的视觉反差!
这是血染的风采!
周围的警察沉默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极大的功劳,极大的荣耀,但,这不属于他们,而是属于那个满脸是血、拖着长刀的那个少年。
他,是一个传奇!
试问,一个少年,才十三岁,谁敢单枪匹马勇闯毒窝,还把这个毒窝给端了?
不说其他,单说他脸上还不在不停流血的伤口,试问,换做别个同样大的孩子,早就哭爹喊娘了,而他,淡定从容,这份风度,又有几人能与之相比?
只有他,吴志远!
他脸上的血,此时此刻,不但让人不觉得邪魅,反而使得他的看似娇弱身躯,在周围警察的眼中,无限高大。
年纪小小,他已经初露峥嵘。
“潜龙!”所有的警察中,为首一人,低声开口。
他是派出所所长吴邦德,算起来,与志远父亲是同辈,他为龙宫镇上有这么一个英雄少年感到骄傲,同时,他脸上,也羞愧无光。
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制毒,贩毒,他竟然不知情。
这是布依寨,虽然寨与寨之间不时会有争端,会有冲突,但在他的管理之下,这里,可以算上一片净土,在他看来,这里,是毒贩的禁地,毒品,在这一带,是个忌讳,人人深恶痛绝,他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感到脸上无光!
这事,注定会被传出去,谁也瞒不住,那个少年,注定会成为所有布依族人心目中的传奇。
没人能遮挡得住他的光芒。
此时此刻,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已经被拷住,房里的两男一女,已经被派出所的人带出来。
吴邦德眼睛急剧收缩,有一人,他的手,竟然被砍断了。
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少年砍的。
这也无妨,只要他是生命受到威胁,正当防卫,他便无罪,更何况,这里是布依寨,布依族随身带刀,已经是大家的共识,习以为常,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孩子,未成年,如何给他定罪?
他是英雄!不是少年犯!
他们未出警前,镇上,已经传开了。
那个叫郑勇的少年,没到派出所之前,已经大肆宣扬,有一个龙潭寨的少年,背负长刀,独闯毒窝。
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就算是吴邦德,也不敢触犯众怒。
“嘿嘿,我哥,是真英雄!”郑勇和志远分开,第一次,他用力拍着志远的肩膀,看着志远还在流血的脸,他眼睛里,竟然有一丝羡慕。
他觉得,那才是英雄该有的勋章!
郑勇拿出一些纱布,细细给志远包扎起来。
志远的血,终于止住了。
“小勇,你记住,我们练拳,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男儿大丈夫,我们从不惹事,但我们不怕事!你给我记住了,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惹事生非!”志远认真说道,语重心长。
“切!”
郑勇嘴角一翘,嘀咕道,“每次我在外面打架,就被你骂,可你一出手,比谁都狠!”
“你说什么?”志远双眼一瞪。
“没什么,没什么,远哥说的是!”郑勇脖子一缩,干笑道。
“小开,还记得大伯吗?”正在这时,吴邦德走了过来,轻笑道。
“没见过你!”志远瞥了吴邦德一眼,漠然道。
他家三代单传,他哪来的大伯?简直是胡言乱语。
“哟呵!小子,你长大了!”吴邦德旁边,有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准备拍志远的肩膀,瞬时间,志远身子一偏,抓住来人的手腕。
“我不喜欢别人拍我的肩膀!”志远回头,当看清来人的模样,眼睛里,顿时闪出一道寒光,“是你!”
“咔嚓!”志远手腕用力一翻,一声脆响传来,中年男子惨叫一声,缩着身子,硬生生地矮了志远一个头。
“砰!”志远一脚踢在中年胸口上,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我找你已经找很久了!没想到你是派出所的人!”志远咬牙切齿,往前扑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小开,住手!”吴邦德终于反应过来,着人将志远拉开,却在这时,旁边的郑勇又扑上去,对着中年男子的头,就是两脚。
“我说住手,你们没听到吗?”有几个警察,终于把志远兄弟拉住。
这时,地上的男子,已经鼻青脸肿。
“小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警察,就算你不喜欢别人拍你肩膀,你也不应该大打出手!”吴邦德的目光,落在志远身上。
“警察?他哪里配当警察!”志远冷声道,“怎么回事,你问他,明天,来我家,跪在我奶奶面前,赔礼道歉,要不然,不死不休,谁也保不住他,我说的!”
“小勇,我们走!”志远话音刚落,冷冷地瞥了趴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一眼,拂袖而去。
“喂!小开,你还没录口供呢!”吴邦德喊道。
“所有的事情,你问那几个人渣,哦,对了,那几个人渣,是从云南边境地带来的毒枭,大有来头,你别被他们给糊弄了,可以顺藤摸瓜,把背后的人一并揪出来,如果不行,也来我家,顺便带着那个败类来,我限他明天十二点之前到我家,否则,我亲自上派出所要人!”
志远的声音传来,他兄弟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顶。
“这孩子,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啊,表面斯文,内心太偏激了,也不知道阿龙是怎么管教的,希望别走歪路才好啊,要不然,如此人才,可惜了!”
吴邦德轻叹一声,回过头来,扫了趴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一眼,寒声道:“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
“远哥,刚才你是怎么了?”半山腰上,志远兄弟策马而行,刚一上马,郑勇便忍不住问道。
他很少见远哥这样暴怒过,他感觉得到,当时,远哥想一刀劈了那个人。
他们是兄弟,志远动手了,他自然要动手,不问缘由,管他是谁。
“阿妈刚过世的第二年,我还记得,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很冷,阿妈不在了,老头子一直在安城鬼混,那晚,来了两个人,浑身酒气,说要找老头子……”
志远声音沙哑,娓娓道来。
“就在你住的那个房间,那间楼板房,他们一来,就四处乱翻,那里是老头子和阿妈的房间,阿妈的遗物一直放在那里……他们翻得大乱,奶奶上前劝说,他们,竟然把奶奶推倒牛圈里,一通胡言乱语之后,扬长而去……”
“其中一人,就是刚才我揍的那个败类,我没想到,他是警察!”志远寒声说道,“奶奶年纪大了,伤了几个月才好,我本来想告诉老头子的,奶奶拦住了,不让我说……”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这两个人,没想到,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我们镇上!”
……
“他妈的,王八蛋!”郑勇听完,勃然大怒,勒马而回,“我去砍死这个王八蛋!”
“回来!”志远大喝,“我说的话你忘了吗?再说,那么多警察,你能拿他怎么着?”
“远哥!”郑勇怒吼,眼睛发红。
“我说了,我们不惹事,但我们不怕事!这事,他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但不是这样胡来!”志远沉声道,“老头子说过,凡事要讲理,要讲得赢,也要打得赢,我给他一个机会,等他来!”
“要是他不敢来呢?”郑勇不服。
“他不来,我带着整个龙潭寨的人,去找他,讨个公道!”志远说完,提着马绳,双腿一夹,“走,我们,回家!”
“啊!”郑勇大吼一声,震彻整片山岭,冷冷地扫了山顶一眼,想了片刻,策马下山。
刚到山下,郑勇便看到勒马立于桥上的志远。
龙潭峡,深邃而幽长,志远立于峡谷之上,俯瞰深渊。
他,看不到底,除了茫茫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志远收回目光,低声喃喃,“我的路,在哪里?”
志远闭着眼睛,深呼吸,他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有马蹄声接近,志远睁开眼睛。
“驾!”一声大吼,尘土飞扬,两匹黑马,冲进龙潭寨。
一时间,整个世界,安静了。
志远兄弟刚踏入寨中大院,此时此刻,大院中,竟然空无一人,除了马蹄声,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怎么回事?”志远皱眉,放马慢行。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郑勇嘀咕道。
“轰!”却在这时,大院周围,一簇接一簇的火把亮起,人影绰绰,瞬间把志远兄弟围在中央。
“远哥!英雄!”
“远哥!英雄!”
“远哥,英雄!”
那是一群少年少女,举着火把,在大声呐喊。
远处,有老人,成年人,有青年男女,着青衣,挽花帕,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志远兄弟身上,他们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