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电闪雷鸣。
那层层的乌云,犹如一个巨人,俯视着山川大地,芸芸众生。
那划破夜空的闪电,是它的眼睛,那滚滚雷声,是它的吼声。
它怒了。
仿若看不惯那万家灯火中,包裹着的罪恶。
今夜,没有风,没有雨,只有黑压压的乌云!
今夜的婺城,压郁而窒息。
一个窗口,有一道身影,负手而立。
他望着窗外,有一点红光,时而闪烁,闪烁间,照亮了他的半边脸,疲惫而沧桑。
一支烟熄灭,他的眼睛里,有一道寒光闪过,犹如天空之上的闪电,凌厉而迫人。
渐渐地,他的目光内敛,深邃而幽远,最后,只余下一声叹息。
“志远,你说这天气也怪了,光打雷不下雨!”一道郁闷的声音传来。
这是一个胖子,他没有一只耳朵。
此时此刻,他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含着一根雪茄,漫不经心。
“这是大风暴的欠前奏!”吴志远开口,把窗帘拉上,回身过来。
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那璀璨的灯光,却难以掩饰他脸上的愁云暗淡。
“明天,将有一场恶战,你还是别去了!”吴志远在余多多对面,坐了下来。
“什么话!”余多多不满道,“已经确定下来了,你守端阳路口,我守残阳路口,我们分头行事,陈定海不在一处,就在另一处!”
“我们只有两个人,两把枪,无论是警察一方,还是欢儿一方,相对来说,我们都势单力薄,理论上,我们没有机会!”吴志远说道,“只有等他们拼过你死我活,我们才下手!”
“放心!”余多多咧嘴一笑。
“我还是觉得不安!”吴志远抬起头来,盯着余多多,“你记住,事不可为,不要强出头,欢儿是一方面,还有张逸杰和唐风,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你千万,不能有事!”
“我睡了!”余多多站起身来,耸耸肩,走进房里。
“小曦,你再坚持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坚持住啊!”
吴志远低声喃喃,把灯关上,握着枪,躺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
……
婺城,西郊,一片山岭。
半山腰,一棵老树,一个人,一座坟。
这是一个青年,英姿勃发,站在坟前,痴痴地看着墓碑上,一张苍白的照片。
“灵儿,我来看你了!”唐风开口,声音很是温柔。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父亲,我应该出手抓他的,这样,他就不用死了!”唐风愧疚难当,“你在那边,见到他了么?以后,别为他做傻事了,你在那边,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
“告诉你一件事!”唐风说着,轻笑起来,“我去监狱看我父亲了,他没怪我亲手抓他,你说,当初我怎么会耿耿于怀的呢!直到现在,我才敢去面对,我和父亲和好了,灵儿,你高兴吗?”
唐风自言自语,站在坟前,时而笑,时而痴。
那只乌鸦,不见了。
只有梧桐树下,还留有一滩早已经风干的血。
“死胖子!”唐风握紧拳头。
他想起当夜,余多多说过的话。
这个死胖子,竟然开枪打了那只乌鸦,用灵儿的坟墓来威胁自己。
“我必抓你!”唐风一字一顿地说道。
原本,这里还有一只乌鸦守着,现在,那只乌鸦,无影无踪,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害怕灵儿孤单,每天晚上,都会提着一壶酒来到这里,陪着她,说说话。
“你这样,灵儿看到了,也不会开心的!”一道声音,在唐风耳边响起。
这是一个青年,英武非凡,缓缓而来。
“嫂子醒了没?”唐风没有回头,他知道来人是谁。
“还是老样子!”张逸杰来到唐风身边,并肩而立,“不过医生说,他的腰椎,已经有恢复的迹象,以后也许不用坐轮椅了,她应该能站得起来!”
“活着真好!”唐风叹道。
“她们真像!”张逸杰忽然说道。
“像?”唐风侧头,“你说什么?”
“楚灵和陈曦!”张逸杰说道,“她们是一样的人,清丽脱俗,像是白莲花一般!”
唐风默然。
吴志远打断他池塘中的那株青莲,他还不能释怀。
“如果,明天遭遇欢儿,你会怎么做?”张逸杰问道。
“你说,她会让我们抓么?”唐风反问道。
“不会!”张逸杰苦笑,“那避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是死战!”
唐风说道,“我们的目的,就是引她出来,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她不会束手就擒,明天,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局长同意你的计划了!”张逸杰说道,“他带着大队,亲自押送真的陈定海,走端阳路,他们在前,我们在后,在残阳路分手,走小道!”
“余多多和欢儿自作聪明,他们一定会以为,陈定海就在孙宇和杨启发手里,他们想不到,真的陈定海,其实还是按照原路押送!”唐风冷笑,“明天,一并抓了,包括吴志远!这场游戏,该结束了!”
“我担心杨启发和孙宇!”张逸杰说道,“我们只有一辆车,越是低调,欢儿和余多多越是肯定陈定海就在车里,但这样,危险更大,孙宇和杨启发,成了明靶子了!”
“那辆车,装上防弹玻璃,叫他们穿上防弹衣,只要他们能挺住一会儿,欢儿一上钩,我们马上收网,”唐风说道。
“也只能如此了,只有孙宇和杨启发在,才能把欢儿引出来!”张逸杰皱眉道,“我还是有些不安,但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担心局长吧!”唐风笑道。
“不知道!”张逸杰摇头。
“放心,局长身边有大队警员,全副武装,还有很多便衣,埋伏在端阳路口,哼,就算欢儿亲自来,也动不了陈定海!”唐风说道。
“但愿吧!”张逸杰用力甩头。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好好的喝一杯!”唐风说道。
“再说吧!”张逸杰说道,“等这事结束了,我得好好的陪着小静,亏欠他太多了!”
“你这人,就这样!”唐风摇头。
“什么意思?”张逸杰眉头一挑。
“你太纯粹了,和局长一样,黑是黑,白是白!”唐风笑着说道,“不过你们这样的人,我喜欢!”
“这样不好吗?”张逸杰皱眉。
“有人说过,这个世界,只知道黑与白的人,注定是失败者!”唐风说道,“这个世界,除了黑与白,在黑白之间,还有一段灰色地带!”
“你看到的只有白,余多多看到的只有黑!”
唐风继续道,“而我,和吴志远,看到的却是灰色,只不过,他偏于黑,我偏于白,这个世界,哪里有绝对的黑白啊!”
“哼,正义在心中,不是在嘴上!”张逸杰说道,“既然是警察,手机握枪,自然要纯粹,如果不坚定原则,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我说,你这样的人,我很喜欢!”唐风说道,“可是,你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在别人肯定之前,首先自我肯定!”张逸杰说道。
“不跟你争辩了,我们走吧,是局长叫你来的通知我的吧!”唐风摆摆手。
“嗯!”张逸杰点头。
……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一张桌子,一台复读机,一曲温柔的旋律。
一张沙发上,一个女人,一支烟,一把枪。
“海叔,陈曦说我这样做不值,你说呢?”
咔嚓一声,欢儿拉响枪拴,目光一寒。
“明天,我也想亲自问问你,我值不值,你到底爱不爱我!”纤手轻动,一点红光闪烁,烟雾缭绕。
“欢儿小姐,要不,明天你就在这里等消息,我和小萍去就是了!”欢儿身侧,一个黑衣女子说道。
“怕什么!”欢儿秀眉一挑,“他们有枪,我们也有枪,这次,我必去,你在这里看着,我和小萍去!”
“可是……”黑衣女子欲言又止。
“别说了!”欢儿摆摆手,“明天我就死盯着孙宇和杨启发,他们在哪,我就去哪,哼,项云飞以为我会去和他硬碰硬,他以为在断阳路布置难么多便衣,我不知道?那不过是诱饵而已!”
“那你小心点!”黑衣女子咬牙,走出房门。
“吴志远,余多多,张逸杰,唐风,你们也会在么?血债,该血偿了!”
欢儿将香烟扔在地上,一脚踩灭,音乐也随之停了,昏暗的房间,归于死寂。
……
公安局,一个办公室。
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他们之间,隔着一盘象棋。
“局长真是好雅兴,大半夜的,请我来下棋!”刘天峰说道。
“哎,怎么都下不过你啊,姜,还是老的辣!”项云飞轻叹一声,把手里的棋子,扔在棋盘上。
“局长谦虚了,是你让着我的!”刘天风不卑不亢,把象棋重新摆起来。
“是么?”项云飞盯着刘天峰,目光忽然变得凌厉无比,“下棋如人生,老刘,你说,我下棋都这么失败,如何与那些犯罪分子斗争呢?”
“局长又谦虚了,年纪轻轻,便是局长,现在,还抓了陈定海这个罪魁祸首,三言两语,便让他折服,老老实实招供认罪,局长才是人生的大赢家,才是下棋真正的人高手!”刘天峰赞道。
“抓了陈定海,你也是有大功劳啊!”
项云飞笑眯眯地说道,“这样吧,明天,你陪我一起,我们一同送陈定海去法院,如何?”
“遵命!”刘天峰站起来,挺起胸膛,大声说道。
“老刘,不用这样!”项云飞摆摆手,“你先回去休息,不早了!”
“谢谢局长!”刘天峰点头,不紧不慢,走出办公室。
“无论你是神是鬼,明天,你和我一起,看你如何能动,等抓了欢儿一干人等,我再和你好好的算!”看着刘天峰的背影,项云飞的目光深邃起来。
“局长,您找我!”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走进办公室。
“过来!”项云飞招手。
孙宇摸着后脑勺,来到项云飞身侧。
“你这样……”项云飞俯在孙宇耳边,低声细语,“你去信息部,找一个人,她是我的人,绝对可靠……你叫她,给我监听刘天峰的手机号码,每一通电话,都给我记录起来……”
“局长,你……”孙宇大惊。
“快去!”项云飞沉声道。
“哦!”孙宇迈开脚步。
“等一下!”项云飞忽然喝道。
“怎么了?”孙宇不解,顿住脚步。
“明天,注意安全!”项云飞说道。
“嗯,那我去了!”孙宇咧嘴一笑,魁梧的身影,消失在项云飞眼中。
“多好的男儿啊!”
项云飞轻叹一声,靠在椅子上,眼睛缓缓闭起。
夜色寂寥,忽然之间,风起,张牙舞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