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学校,秦洛去食堂吃过晚饭后回了宿舍。她换了一条浅色九分牛仔裤,搭了一双驼色花纹的针织材料平底鞋。图书馆的空调温度有些低,自从高三那年膝盖受过重伤之后,她总是很小心的保护自己双腿不受寒。
拿起双肩包,秦洛把几本书放了进去。由于其中的一本书太重了,驼色小牛皮书包提起来后,拉链处稍微有些变形,看着很没有美感。秦洛盯着书包看了几秒钟,摇了摇头,把那本厚厚的英文影印版《新闻报道与写作》拿出来抱在手上走了出去。
秦洛今年大四,学英语传媒。她这学期有四门专业课,并且开始写论文,时间比较紧张。专业课都不那么轻松,尤其有一门“新闻写作”,授课老师年轻时候在华新社,去中东做战地记者时受过一次伤,现在退休了来学校教课,历来以作业多和给分低著称。而秦洛有轻微强迫症,喜欢看到成绩单页面上的A,所以得提前去图书馆把教科书看上一遍。
走在路上,秦洛一边在脑子里安排着晚上要学的内容,一边悠闲的看着校园里长得郁郁葱葱的灌木花草和牵着手悠悠晃晃散步的情侣。也不时有人打量秦洛,把惊艳、欣赏、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投在她身上。秦洛已经习惯了,看到认识的打个招呼,不熟悉的就点头笑一笑走过。
到了图书馆,秦洛先去一楼还暑假之前借的书,然后上了三楼。因为刚开学,又是周日,明天才正式开始上课,图书馆人不多,三楼除了整理图书的几个勤工助学的同学,只有三五个人。
一眼扫过去时,秦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确切点说是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剪得干干净净,中指上带了一枚简单的铂金戒指。此刻这只漂亮的手正握着无线鼠标,飞速的点击,手的主人被笔记本的屏幕遮挡住,最上边露出来一缕打过发蜡的栗色发梢,键盘快速的敲击声从屏幕后传过来。
秦洛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低声叫:“阿花。”
被称作阿花的是个身量纤细的圆脸高个子男生,他大名是尹铎(duó)华。起名时候家中辈分行“铎”字,而他的妈妈姓华。尹妈妈觉得自己的姓氏磅礴大气,一定要儿子跟自己姓,尹爸爸不同意。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尹爸爸把妻子的姓氏放到了儿子的名字里,既表达对妻子的尊重和爱意,又成功保留了自己的姓氏。尹爸爸和尹妈妈都是北方人,普通话标准,当时只想着能停止争吵,未觉得名字的有何不妥。尹铎华上了幼儿园,其他小朋友拍着手掌叫:“尹铎华,一朵花,尹铎华,一朵花!”。一朵花小朋友哭着跑回家,尹妈妈和尹爸爸这才发现问题。可军人出身的尹爸爸认为男孩子不能被一个名字打败,越是怕它,越是要面对。于是多年来尹铎华一直没改名成功。慢慢的,大家都习惯叫他“阿花”,最后等到尹妈妈都开始叫他“花花”的时候,尹铎华彻底的放弃了改名字的念头。
此刻阿花正在笔记本上打Dota2,他选了一个二号位小骷髅,已经进入后期,装备一般,杀人缓慢。听到有人叫他,应了一声,眼睛迅速看了秦洛一眼,又回到屏幕上,说:“已经破了一路了,看我的数据多厉害,一会就要赢了,你等我下。”
阿花一向很喜欢在图书馆打Dota。据阿花解释,因为他室友水平太菜,又一定要跟他玩,所以他只能躲了出来。阿花的一个室友认识秦洛,有次聚餐时跟秦洛透露说阿花技术太水,大家组团都不要他,他在宿舍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玩心里着急上火,所以常常抱着电脑去图书馆。秦洛比较了一下,选择相信阿花的室友,因为她也玩Dota,经常能在图书馆看到阿花的操作,确实很坑人,比如他的小牛,大招放出来常常一个人都晕不住。
秦洛看了一会游戏进展,觉得距离结束其实还有段时间,就走到较远的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开始看书。这是她在图书馆三楼的固定选座区域:距离楼梯口不远也不近,既不会被楼梯间接电话的人打扰,又能在十秒钟内走到出口接妈妈的电话。
阿花果然结束的没那么快,因为他输了,所以不肯作罢,一定要赢一场,结果就玩到了闭馆。
秦洛和阿花一起走出图书馆,两个聊着暑假里的事。阿花跟秦洛说阿筝做了莲蓉月饼带给她,放在了宿舍。秦洛正好饿了,两个人就朝着男生宿舍楼走去。
“洛洛,你知不知道来了个超级大帅哥来教咱们的‘健康教育’?”阿花兴高采烈的问。
本来健康教育应该是大一的课,可学院原来教“健康教育”的辅导员辞职创业去了,现在才重新找到了老师,于是给大四的学生都安排了这门课。
秦洛听到有帅哥也来了兴趣,“嗯?还没听说啊。我昨晚飞机九点才到,回宿舍已经快十一点了,洗了个澡出来大家都睡了,今天也没怎么在宿舍待,没人跟我说啊。大帅哥?哪个学院借过来的?”
“据说不是咱们学校的老师,是咱们院长的外孙,刚回国,学医的。原来是咱们学校医学院那边来找咱们院长,想请他过去给学生讲课,可咱们院长却回绝了医学院,把自己的外孙请到咱们这儿上“健康教育”。嘿嘿嘿,听说医学院的王院长还跑道咱们院长办公室去,骂他大材小用,有眼不识泰山。”阿花爱八卦,多年的锻炼之后,表达能力很是出众,叙述起来更是绘声绘色。
秦洛被逗得哈哈大笑,说:“我觉得咱们院长还是挺识得泰山的,深知肥水不流外人田。只不过估计这位帅哥对教学没多大兴趣,否则不会真由着院长拒绝医学院而来咱们学院教小儿科的‘健康教育’。不过到底什么情况,明天上课也就知道了。”
想起下午帮陆明拍照的事,秦洛也当成趣事跟阿花说了说。没提陆明的名字,只是说一个挺好看的男人。
刚听到男人长得好看,阿花的眼睛就来了神采,两条清秀的柳叶眉挑起来,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和笑眯眯神色完完全全就是在说“你都能在路边勾引帅哥了,好有艳福哦”。
等到秦洛讲到男人拍完照片留下邮箱地址就走了,阿花的脸上的神气一下子瘪了,不服气的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他没看上你?他怎么能没看上你!”看他那委屈又愤怒的样子,似乎有人看不上秦洛就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
秦洛耸了耸肩说:“他应该本来就是只想拍照,我拍完之前还担心他有其他目的,后来发现是我多想了。”
阿花依旧不满意,白了一眼秦洛,“是不是你下午穿的太土,或者中午吃了洋葱?否则他怎么能不骚扰你?他叫什么名字?”
秦洛无奈的笑道:“又不是谁都必须看上我。他叫陆明,大陆的陆,光明的明。”
阿花瞪圆了眼睛,愣了两秒钟,说:“身高和我差不多,双眼皮,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
秦洛很吃惊,停下来问:“你认识他?”
看到秦洛的申请,阿花知道自己说对了,长吸了一口,无奈的摇摇头,“劫数啊劫数。就算你爱上了他穷追不舍,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秦洛更是困惑,歪着头问:“你对陆明很熟悉?他是你的朋友?”
阿花夸张的装成怜悯的神态看着秦洛,“陆明是我家阿筝的堂兄,是个自由至上的单身主义者。这些年不是赛车就是去摄影,家里一给他介绍女朋友就不见了,阿筝的爷爷都管不住他。”
阿筝是阿花的女朋友,和阿花是青梅竹马,都是B市人。阿花有些娘,阿筝性格却很爽朗,和秦洛关系不错。有时候阿筝来找阿花,三个人就一起出去玩。秦洛听阿筝说起过她爷爷,是个老将军,很有威信,家里小辈对他的话都是很听的。
现在听到阿花这样说,又想想白天见过的笑容温和的陆明,秦洛感觉很难把这两个形象和在一起。
阿花见秦洛低头想着什么,一言不发,有些担心,“洛洛,你不是真喜欢他吧?”
秦洛怕阿花误会,赶紧抬起头说:“那道没有,就是觉得下午见到的陆明和你说的那个实在区别很大。”
听秦洛这样说,阿花也就放心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到了男生宿舍楼下,阿花突然跨了一步挡在秦洛跟前,露出他自认为最颠倒众生的笑容,满怀期待的问:“你说陆明帅还是司徒瑾帅?”问完,一脸奸诈的表情,声音甜兮兮的加了一句:“洛洛你饿了没?”
秦洛想着美味的莲蓉小月饼说:“都比不上你帅!你最帅,否则如诗如画的阿筝也不会舍弃天下万千美男而独独宠幸你!”阿花常常炫耀他家阿筝美的如诗如画,秦洛一直默默的在脑海里带入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和徐悲鸿的奔马图,美丽但更是有魄力。
阿花可不知道秦洛在想什么,听到说他最帅所以阿筝的只宠爱他一个人,就异常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跑上楼给秦洛拿自己美丽专情的女朋友做的月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