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王依山去破阵,自然也就没有再让宋三和宋福禄再费力的必要。宋家年轻宗主向广场中央已是落入下风的二人喊道:“可以撤了。”
听到这话,宋三利索用力劈出一剑,脚尖轻点地面,身子腾空倒射出剑阵。而宋福禄颇有不甘,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这浪荡山。既然自家宗主下了令,而且也没有破阵的可能,这位宋家大管家只能奉命撤退。
见二人身上都有挂彩,宋逸安笑问道:“没事吧?”
宋福禄半跪在地上,请罪道:“都是属下无能!”
宋逸安摆摆手,不以为意说道:“福禄叔不必如此,起来吧。”
而此时,王依山已经孤身一人站在了百人剑阵之前。
张鹏与那郑统领看到之前破阵的宋福禄和宋三败退下来,心里都是一阵窃喜。如今二人又看到王依山这么个白发白须的老翁出来,下意识都是有些不屑。
郑统领啐出口唾沫,讥笑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都是嫌命长不想活了是吧。那公子哥倒是长的人模狗样的,看身旁那两位侍女的模样,应该是西南行省某个江湖门派的少主,难道是‘闻名’过来想剿灭我们,好沽名钓誉的?唉,可惜啊,就是来错了地方,都要死在这喽。”
张鹏听到郑统领这番话,深以为然。他看向那自己也以为是西南某门派少主的公子哥,身旁却实没有几个像样的护卫。就刚才那两个还有点意思,可上来就被剑阵败退下来,实在是不济事。张大当家很自觉得将女子隔过去,眼神扫向跟着宋家年轻宗主的其余几个人。那个背着铁锤的中年汉子,看着都跟木头一样,没一丝高手的样子,肯定是干苦力的,要不然背着一把铁锤干嘛。至于那白发白须的老头,都多大年纪了,一会儿别再还没发力就闪着腰。
想到这,这位浪荡山大当家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似是想起了什么,如遭雷击。
铁锤,白发白须老人,漂亮侍女。
这怎么跟东南那位小祖宗有点像!
张鹏赶紧看向马上那位俊俏公子哥的腰间。
腰佩双剑!
张鹏顿时傻眼了,紧跟着就是一股莫名寒气入体,让他如坠冰窟。
……
宋逸安抬头向前看去,自从上一次在自家山庄明龙湖上与云山尽的对决后,王依山就再也没有认真出手过。虽然那一次也足够惊艳,足够让宋逸安领悟些日子,受用终生,可毕竟是一对一而已。说到底,宋家年轻宗主还是想要看一下武夫武力到达极致,究竟会是一种怎样的层次。剑阵可比得上千军万马,一个人若是破了这剑阵,又该如何?
这一点,宋家这位年轻宗主的想法倒是和徐浮屠有些相似。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广场上的老人身上。
只见王依山双手张开,场间气势刹时间高如山岳,凶猛异常的气机波动在肉眼不可见下贯破云霄。老人白色衣衫紧贴高大身躯,衣摆被一股莫名之风吹的咧咧作响。他双手虚抬,宛如在举起什么庞大之物。
而广场中央那百名匪徒手中长剑骤然剧烈抖动哀鸣,就在老人将高举头顶虚抬的双手放下的瞬间,前者一百余组阵之人,手中一百余柄铁剑,砰然炸裂成碎块!
剑阵剑阵,没有剑还叫什么破剑阵!
宋逸安揉了揉额角,本来还抱着看一场大戏的他颇有些无奈王依山如此之快破阵。根本没有具体体现出极致武夫的战力。
剑都没了,那一百多个匪徒自然都仓皇撤下。
张鹏与郑统领看的瞠目结舌,前者还好,已是猜到了宋逸安身份,所以只是感到身体上寒气更重了而已。后者使劲揉了揉眼睛,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刚刚所看到的。
不是说这剑阵是京城里大内一位高人所创吗,综合了木家与武当剑阵的优异之处,可困杀一品高手,阻挡千军万马的吗?怎么就被一个糟老头子如此轻易就给破了?!
王依山背负双手,悠哉退回宋家年轻宗主那里,笑问绿鱼道:“怎么样绿丫头,过了一盏茶时间没?”
别说一盏茶了,这位老神仙刚刚就只是做了个抬手放手动作,分明是一个呼吸间就破了剑阵。
不懂功夫的绿鱼自然看不懂刚才那场间的奇妙玄机,但她的眼睛清楚看到了那王老头确实一个人就把那一百个人都打跑了。
但小姑娘不会夸王依山,只是故意说道:“怕是因为之前那两位叔叔已经打下了优势,最后让你捡了个大便宜吧?”
宋三与宋福禄二人听到这话,都不觉闹了个大红脸。
“放……”王依山“屁”字还没出口,就自知糟了,赶紧住嘴。
老人有些委屈,转而怒瞪了一眼宋逸安,那意思是说你小子还不赶快给老夫证明清白!
宋逸安受意,笑道:“绿鱼,刚才那剑阵被破确实是王老前辈一个人的功劳,本宗主都看在了眼里。”
绿鱼哼哼道:“我才不信呢,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路的在合起伙诓骗我?”
宋逸安对着王依山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这可把这位活了两个甲子的老神仙郁闷的直想用脑袋撞墙。
林空竹在一旁偷乐个不停,她身旁的李枸杞也在奇怪为什么那一百多个匪徒手中的剑一下子就炸碎了。
小姑娘直接问宋逸安道:“宋逸安,刚刚是怎么回事?”
宋逸安装傻道:“或许是浪荡山这伙匪徒买到了假冒伪劣产品,质量不好的缘故。”
李枸杞白了他一眼,意思是说你蒙谁呢?
李三七倒是神情平静,一直再看更准确来说是一直在感受刚才王依山抬手放手间的玄妙气机波动。
宋逸安双腿一夹马腹,驱马向前。他来到广场中央,与那张大当家和郑统领面面相对不过十步距离。
“谁是郑亮?”
张鹏愣了一下,他的手下里没有一个叫郑亮的。就在他疑惑间,只见那位郑统领面色铁青,一步向前,冷声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宋逸安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说道:“一年前,京州里有人参奏西南校尉郑亮与宋家剑炉勾结,被皇帝陛下给发配到了西北。这事本来不大不小,而且每年都会有类似的脏水往剑炉身上泼,所以当时我爹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因为西南行省对我宋家影响甚大,而且那件事被牵连的人竟有数千人之多。再加上这件事过去后不久,浪荡山上突然出现了一伙匪徒,这么些个反常情况,自然引起了那时还在我家剑炉效力的那位羊角先生注意。”
那叫做郑亮的郑统领听到这话,再怎么心思愚钝,也知道了眼前这公子哥是何人!他不觉感到了一股恶寒,强撑着自己没有退步。
宋逸安抽出若水剑,轻抚剑身,淡淡说道:“因为剑炉每年都会耗费大量钱财在西南,好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所以想要在西南不声不响动兵甚至动将,都无一丝可能。也亏得他大明朱家能想到这一手,想来也是出自那位蔡太师之手,真是有些难为他老人家了。朱家天子这样做有些斩草除根的意思,可谓狠辣到了极点。日后若是我宋家真个没落,萧索自然第一个要对剑炉下手,东南便再也没有我宋家的立足之地。西南馀州是通往长生宗的必经之路,而此处若刚好有你郑校尉统领的一队精兵在此截胡,那我宋家就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最后肯定是个满门荒凉的结局。”
郑亮郑统领身躯微抖,以前他只听说过宋飞剑的大名,到今日才真正体会到了其诛心的厉害。
“你宋家究竟要做什么?难道真不怕皇帝陛下怪罪下来?!”郑亮大着胆子怒声质问。
这位郑统领身后的张鹏早已是有些被吓破胆了,本来他就是被郑亮找来掩人耳目的,没有什么真本事。此刻这位张大当家一直往山下方向看去,心里焦急怎么援兵还没到。
宋逸安见状,玩味笑道:“是在等援兵吗?本宗主跟你们说实话,援兵,有,只是没有那么多,也不会来的那么快。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那么凭我宋家的本事,全部收买那五千精兵有些不太现实,可要是收买那统领精兵的将领则是绝对有可能的。我宋逸安来这浪荡山本就是为民除害的,再顺便提醒那朱家天子一下。山上五千精兵,本宗主不会动一下,只是你们这些人,必须得死,没的商量。”
郑亮怒火攻心,只感觉天旋地转,说不出话来。而那张鹏张大当家,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说道:“宋宗主饶命啊!张某是受这郑亮小人蛊惑才上的山,真不知道会触犯您宋家的天威。咱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宋宗主别这样无情啊!”
说着又是重重扣了几个响头。
或许这位张大当家说的是实话,可一些锅总得有人来背,宋逸安笑眯眯说道:“本宗主刚刚说过,没的商量!”
刚走至广场中央还没一刻钟的宋家年轻宗主又调转马头,冷酷下命令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话声落,一个又一个身影在道观四周不知哪里射出,手中都是带着明惶惶的匕首,冲郑统领与张鹏以及百余名匪徒而去。
与人打斗自然是拿剑最好,但要是杀人,绝对是匕首割喉最为爽利。
一百个占山为王的贼寇,对上一百个训练有素的死士,自然是一边倒的局势。林空竹抱住绿鱼,捂住小姑娘双眼,自己也撇过头,不忍心再看前方的屠杀。
宋逸安听着身后传来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面色平静,自顾御马走至下山入口处。宋福禄犹豫良久,还是决定上前,跪下说道:“刚得到消息,山下……”
没等宋福禄说完,已是知晓内容的宋逸安直接问道:“有多少人?”
宋福禄一咬牙,如实说道:“三千,后续两千已被山间一百护卫拦下。”
宋逸安脸色如常,其实刚才他对那郑亮说的话并不为真,朱家天子既然在浪荡山布局,所用之人肯定是非常可靠的,哪会那么容易就被收买?如果能收买,他这位宋家年轻宗主也不必跑这么一趟了。
一百护卫并不能真的拦下两千人,也就是说,不一会儿,山下就会至少有五千精兵在等着他宋逸安。
一念及此,宋逸安嘴角微翘。儒家有句名言,曰“虽千万人吾往矣”,今天,本宗主就来个虽千军万马吾往矣,不知会不会流传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