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料到刘辰星会这样解释,魏王闻言扯了扯嘴角,却也并不追究,只问道:“那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刘辰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怪,纳罕地看了魏王一眼,还是态度良好又不失恭敬道:“知道,您是魏王。”
魏王却还不放过刘辰星,继续问道:“你可知我的名讳?”
作为一个应试举子,主要的皇室成员就和本朝的官制一样,需要背得滚瓜烂熟,刘辰星自然知道魏王的名讳。
越发不明白魏王是何意,刘辰星谨慎斟酌了一下,为防魏王一直问个不停,她遂回答极为仔细道:“魏王是圣人的嫡长孙,古仲夷。”
直呼一品亲王名讳是以下犯上,有冒犯之嫌,刘辰星说时垂眸低头,没有看魏王。
听到自己的名讳,魏王凤眸微眯。
大概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魏王转身,开始沿着山径下去。
地上有落叶枯枝,四下无人,魏王的步伐沉稳有力,踩在山间小径上,不时有“吱呀”声响起。
发现魏王往山下走了,也不理解魏王到底何意,刘辰星干脆也不想,只当过关了,跟着魏王身后也往下走。
只在这时,魏王忽然又出声道:“你说错了,我不是古仲夷,我是沈仲夷。”
她记错了,这不可能。
不说她记忆力奇佳,就是天下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女皇姓古,皇长孙魏王就叫古……
不对!
十年前,这个天下还姓沈,魏王也姓沈。
后来女皇登基为帝,天下也跟着姓古了,并且除了长公主以外,女皇其他血脉子孙也相继被从沈姓改成了古姓,其中就有魏王这个皇长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魏王简直不是一般的坑人!
刘辰星已经欲哭无泪,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撞到一心想复辟父姓江山的皇孙手上了。
察觉身后脚步声停了,魏王嘴角微微一翘,知道刘辰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魏王适时止步,转身看向刘辰星。
看着魏王那和女皇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刘辰星真恨不得立马跑去大明宫告诉女皇,你亲手养大的长孙想要造你的反!
可是都说了是亲手养大的孙子了。
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还有什么隔辈亲,更可恨得魏王还专门照着女皇的样子长,女皇又怎么会相信她这个外人的话?
就是相信了,对着她这个破坏他们祖孙情的人,估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这还没正式走上的仕途也多半玩了。
“呵呵……沈仲夷……”刘辰星心中一塞,不甘心被魏王这样拖下水地垂死挣扎着,“魏王是说您十五岁之前叫沈仲夷,然后现在改叫古仲夷,不过不管您信什么,您都是女皇的孙子,都是仲夷!”
她都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了,可别再犯傻,就是要犯傻,也别拉着她啊!
刘辰星在心里大声的祈祷,而显然魏王是听不到她的心声了,直接否认道:“这世上没有古仲夷,我至始至终都是沈仲夷。”说这句话时,魏王声音并没有提高,却一字一句有力的缓慢而道,凤眸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刘辰星的眼睛,其意思再明确不过。
凤眸天生威仪,这样毫不收敛地向迫视而来,已然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魏王没了在她面前装下去的耐心了,她又如何装,刘辰星看着一步之遥的魏王,索性就认怂的低头避开眼睛,叉手一礼,抵死不从:“儿不知道魏王说的什么意思,也不记得魏王今日说了什么。”
狡猾地还想独善其身,魏王薄唇微勾的笑了,笑容甚至蔓及凤眸之中。
他们已经走到了山径的中间地段,遮天蔽日的绿荫在这里有点稀松了,阳光透过枝桠缝隙撒了下来,魏王的笑容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干净纯粹,一双凤眸却深不见底,就像权利一般有着吞噬一切欲望的力量。
魏王看着避开视线的刘辰星,低声一笑,声音里少了几许平时的清冷,多了一些夹杂权欲的低沉,又问道:“我的名字,你可知何意?”
从古姓到沈姓,已经问得她脑门生疼的,怎么还有单独的名字要问!
刘辰星实在不想回答,魏王却骤然上前,他二人只有半步之遥。
没得法,刘辰星只得继续保持着低头叉手行礼的姿势,道:“魏王名仲夷,仲,当是仲夏的意思,魏王应该生于仲夏。夷……”
顿了一顿,选取了一个安全点的意思道:“夷,有化险为夷之意,为魏王取名之人,应该是希望魏王平安。”
话音未落,魏王又是“不对”二字评下,道:“仲,的确是仲夏之意,因为我乃仲夏所生。但夷,却是取之《资治通鉴》——今操芟荑大难,略已平矣。这是让我诛灭不该存在的势力。”
刘辰星真的跪了,这是妥妥的造反之心。
她垂眸低头,更无法与魏王对视了,只坚定一个观点:“儿今日只是携家人来赏花,魏王您说了什么,儿一概不知。”
早知道刘辰星是什么样的,如果心性不坚定,根本不可能从一个农女成为女状元。
魏王听到刘辰星仍旧不肯上他这条船,也不在意,今天本就是临时起意,只是难得在这里意外碰上,一来比较好说话,一来也该压压刘辰星的气焰了。
想到刘辰星一而再地生怕扯上关系,今天更是连“表叔”都扯出来了,魏王凤眸一深,却也不多深究,只道:“不管你今天听没听懂,你只要记住,我是沈仲夷。”
说完最后一句,魏王转身,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地继续往山径下去。
以为自己是霸总吗?
一副唯我独尊的语气。
沈仲夷,对吧?
她一定清清楚楚记得——这就是随时随刻想谋反篡位的沈仲夷!
然后,她一定要努力保持中立,不被坑人地卷进这夺嫡大戏中,她可还想多活几年!
刘辰星看着魏王离开的背影。
不对!
是沈仲夷离开的背影,刘辰星心头坚定。
她要祈祷女皇长命百岁,然后她就好好当她忠心不二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