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箕立即沉默了下来。
金声确实说中了他的要害,他是东林后人复社骨干,过去没少嘲讽过诚意伯府,跟刘孔昭、马士英、阮大铖都有旧怨,而现在浙中主事的兵马大元帅越国公刘永锡就是原来的小诚意伯,吴应箕自己都经常说刘永锡的小话。
可是谁也没想到刘永锡一飞冲天,现在依附浙中等于放弃自己过去坚持的所有原则,这让吴应箕与许多东林复社中人无法接受,只是江天一却是站了起来:“应箕,我来说几句吧!”
吴应箕叹了一口气:“说吧,不管说什么我都能接受!”
江天一的声音变得坚毅起来:“剃发令下的时候,咱们这些人只要剪去头发放弃汉家衣冠就能享受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但是我们为什么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毅然起事,不就是为了汉家山河吗?我们要争的不是朱家的天下,而是汉家的山河!”
说到这,江天一的声音越来越有力量:“我不在意浙江秉政的是监国皇后还是监国公主,或者是那位越国公刘永锡,但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汉家山河而战,而且普天之下只有越国公刘永锡才能挽救汉家山河!”
说到这金声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这都是我的错,我原本以为经营徽州多年,不管是什么局面都能应付下来,但是真正起事以后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别说是真正建虏,就连汉军都难以应付,但越是如此,咱们就越不能放弃希望!”
这正是金声决心与浙中联手的最大原因,虽然金声、江天一、吴应箕都是地方上的强力人物,起兵以后一度形势大好,而且刘永锡吸引清军的大部分注意力,但是现在的皖南战局已经有逆转之势,更糟的是清军还没有投入真正的八旗兵,而是用了一批绿营兵与新附军,但是金声、江天一已经觉得难以招架。
虽然金声在心底更认同那位在福州即位的唐王,但是他更清楚在当前的形势下浙中才是更可靠更可信的选择,毕竟只要他向浙中献表称臣,不管是江西的王孙蕃还是湖州的张博易都会全力提供支援,而浙中如果能得到皖南义军的全力支持同样能够如虎添翼。
现在的浙中小朝廷除了大半个浙江之外,只有自称江西巡抚的王孙蕃与小半个江西响应,但是皖南义师的加入能让浙中有真正立国的资本。
而吴应箕想明白了:“我也想明白了,不过是向小诚意伯俯首称臣而已,比起汉家衣冠与汉家山河,这又算得上什么!别说是刘永锡,就算是马士英甚至阮大铖,我都能认了!国事为重!”
金声笑了起来:“应箕想明白就好,应箕能这么想最好!为了国家,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但是他没想到吴应箕的转变比他想象还要大:“江上之战,决定汉家气运,我听说建虏以十五万大兵驰援杭城,我们应当有所作为!”
吴应箕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要向浙中献表称臣,那就要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他是汉家臣子!
整个天下都关注着这一场关系天下兴亡的战略决战,刘永锡调集能搜刮出来的全部兵力凑足了一万五千大军投入了湖州战场,但是他刚刚启程,湖州方面的张博易就发出了多封急报。
正如刘永锡预期的那样,在清军的攻势之下,湖州可以说是首当其冲,虽然张博易办事一向令人失望,但是看着潮水一般涌来的清军张博易也很清楚光凭自身的力量无法抵挡清军的攻势:“张将军说他已决心战至一兵一卒,但是他手上就那么多兵卒,而且清军还有红衣大炮!”
张博易这是做好据城死守的决心,但清军的红衣大炮对于任何城池来说都是无解的克星,不知多少名城被红衣大炮轻易轰破,所以刘永锡的援军必须加快速度第一时间赶到湖州。
一想到这场决战的重大意义,刘永锡不知不觉间就变得焦急起来,倒是跟她并肩骑马而行的邢夫人沉稳大方地说道:“夫君,张皇后都觉得张博易大将之才,他一定能稳得住局面,而且嘉兴府那边不是传来了好消息!”
嘉兴府那边确实是传来了好消息,而且这个好消息还跟刘永锡有很大关系,那就是操江诚国公刘孔昭的援兵已经抵达嘉兴。
南都沦陷时,刘永锡的临淮镇全力南进,而刘孔昭的操江水师数千人则从长江突围转向舟山,只是这支操江水师长期以来都是在内河行驶,从长江口出海之后自然遇到很多意外情况甚至损失了不少船只,最后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舟山。
只是刘永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长子刘永锡会摇身一变成了浙中小朝廷的越国公,而且张皇后还册封为刘永锡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下子就成了浙中朝廷的顶尖人物,而且张皇后正准备把监国坤兴公主许配给刘永锡。
虽然有许多人觉得刘永锡是在趁火打劫,但是得到消息的刘孔昭却是如同打了鸡血,战斗意志空前旺盛,虽然刚到舟山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整,但是他第一时间就率部出兵嘉兴,给坐镇嘉兴府的陈渊吃了一粒定心丸。
虽然刘孔昭只派出了近余名水师,而且都是河舟并非海船,但是对于陈渊来说这支水师的到来与张煌言的三千精锐一样意义重大,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可能与老诚国公一起协同作战,有这么一段履历从此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因此他写给刘永锡的奏报上非常乐观,甚至表示嘉兴府的危机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但是邢夫人不说嘉兴府也就罢了,一说到嘉兴府刘永锡就头痛起来:“把我爹的水师算进去,咱们砸锅卖铁也就拼凑了两万援军,可是江西还有阿济格在!”
这是刘永锡眼下最担心的问题,光一个多铎就让刘永锡用尽了一切办法,何况江西还有阿济格的几十万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