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对面是一个汉人,肯定会觉得尚可喜传递的消息近于匪夷所思或者觉得刘永锡太过荒唐,但英王阿济格却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操作。
毕竟这样的联姻在爱新觉罗家族的历史上屡见不鲜,努尔哈赤与皇太极的大多数婚姻都是基于利益的联盟,所以刘永锡纳高氏为侧妃并不奇怪。
阿济格认为关键还是在于刘永锡让高氏坐镇荆州总督五省军务:“照这么说,现在荆州肯定会受到了流贼的围攻?湖广又要多事了!”
原本阿济格以为何腾蛟根本无力整合数十万流贼,谁也没想到刘永锡居然会付出这么大的自我牺牲与高氏联姻,只是这样一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镇守荆州的几千清军。
吴三桂当即说道:“之前流贼一只虎与高一功曾经率九营围攻荆州最后无功而返,但是这一次情况恐怕会不一样!”
虽然英王阿济格一直想着尽早回师,在经营湖广上没有用太多心力,但在高氏与大顺军残部的问题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如果让流贼拿下了荆州那就是天大的麻烦,流贼只是流贼,根本不足为患,但是他们如果拿下荆州就变成了土寇,而且他们还得到金华贼的幕后支持!”
李自成所部并没有稳固的根据地,虽然带甲数十万却只知一路流窜,这也是阿济格只有八万大军却能一路猛追二三十万大顺军的缘故,但是大顺军如果与金华贼结合起来,恐怕荆州就会成为流贼的老巢,大清国想要夺回来恐怕要花费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力气。
流贼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流贼将与金华贼结合起来!
而吴三桂同样指出了这一点:“荆州如若有失,恐怕武昌也会有危险!”
阿济格锁紧了眉头说道:“这位高皇后怎么也是位美人,怎么能这么想不通居然跟刘永锡这些金华贼同流合污为害天下!”
他倒是忘记了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在对高皇后与大顺军残部死追猛打一定要致之于死地,吴三桂当即帮阿济格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英王,既然武昌有危险,要不要尽早派兵回援武昌?现在十万大军都堵在天门山前!”
阿济格叹了一口气:“刚才豫王与肃王又写信过来,说金华贼在苏州动用了红衣大炮,虽然李率泰还顶得住,但是好几处州县已经落入金华贼之后,博洛这真是害人不浅啊!”
他对于把三十多门红衣大炮都丢给越明军的博洛一直很有怨气,而尚可喜却是开口说道:“英王,您哪怕不派兵回援武昌也必须考虑上游,我这次过来一方面是通报高氏与流贼的动向,另一方面则是向英王请援!”
阿济格没想到尚可喜是来请兵的:“王孙藩与金声没这么可怕吧?”
尚可喜苦笑一声:“金声也就罢了,徽州贼依附浙江为时尚短不足为惧,但王孙藩麾下有数千越明精锐,实在不好对付啊!”
阿济格最怕听到“越明精锐”这四个字,虽然这两天他慢慢占据了上风,但是对面的邢胜平总是能源源不断变出生力军,让他不得不把最精锐的八旗军派上第一线冲锋陷阵,但是八旗军上去虽然是镇住了场面,但是伤亡数字却大到阿济格与所有满洲贵族都无法接受的地步。
毕竟对于大清国来说,八旗将士才是真正的国本,折损太多会动摇国本,偏偏不动用八旗军又镇不住场面,毕竟除了八旗军,普通的汉军、外藩蒙古兵根本不愿意顶着越明军的枪林弹雨发动强攻。
而现在听说江西方面又冒出来数千越明军精锐,阿济格越发觉得局面不好收拾:“看来非得回师湖广不可,但是这样一来豫王、肃王就危险,他们如果出事了,那湖广也未必能守得住!”
吴三桂赶紧劝道:“英王,如果咱们这十几万大军因为粮道被截堵在大江之上的缘故,那湖广就根本没办法守!”
虽然在东西梁山这条防线阿济格所部损失颇大,但对于十几万大军来说这还是能够承受,但万一后方粮道出现问题那就不仅仅是损兵折将的问题,但阿济格还是有些犹豫:“只要再坚持一下,我军就能超过天门山与豫王、肃王会师了!”
吴三桂苦口婆心地说道:“就算能与豫王、肃王会师,我们还能放弃湖广与江西帮豫王、肃王把整个江南都拿下来吗?恐怕高氏与大顺贼到时候已经打到武昌城头了,而且我听说伪越王与他所率的数万金华贼精锐一直在溧阳按兵不动!”
这话说得有些诛心,阿济格仍然有些犹豫:“刘永锡之所以在溧阳按兵不动,是因为有豫王、肃王在,咱们若是回师恐怕江南的局面不堪设想,而且现在情况还算好,我军仍然控制着大半个江西!”
尚可喜却是开口说道:“英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天门山我们即使拿下来恐怕也得再花十天半月,但金华贼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我听说豫王、肃王之所以有溧阳、宜兴之败,仅仅是因为吴胜兆所部两千人降贼,吴胜兆只有两千人啊!”
一说到吴胜兆阵前举义,吴三桂也是痛心疾首:“是啊,吴胜兆只有两千人,可是现在金华贼可以随时抽出几千精锐!”
阿济格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再攻三日,我要给朝廷给豫王、肃王一个交代,通知下面的兄弟们,这三日一定要不惜代价不惜伤亡,我就不信了,我攻克了那么多天门名城,居然拿不下区区一个天门山!”
现在的南京城虽然是大兵云集,但是大清朝的剃发令在这里已经是形同一纸虚文,即便有人穿着汉家衣冠在八旗军前走动,现在八旗军也是视若未见,顶多让你赶紧走远一点。
现在唐王的使者甚至已经在南京半公开活动,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打着各种旗号的小团体,或者声称得到了张皇后的诏书或是声称是大明某位监国藩王的代表,但是很少人知道越明朝廷在南京的情报系统一直在全力配合着阮丽珍与柳如是的行动。
只是这段时间柳如是与阮丽珍都异常低调,原因自然是吴胜兆阵前起义之后形势为之一变,清军表面是对城内的反清行动视若未见,实际却是采取了外松内紧的策略捕杀了不少人,而她们可是策反吴胜兆的关键人物,自然要格外低调。
而且刘永锡也不愿意她们出什么意外,特意写信过来让她们尽量低调暂时停止行动,现在形势大好一切都可以由他刘永锡承担下来,只是她们也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河东君,您也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小锡弟弟要纳伪大顺皇后高氏为侧妃?”
柳如是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据说越王殿下之所以这么干是为了收编湖广的数十万大顺军残部!”
阮丽珍一脸委屈地说道:“小锡弟弟是真可怜,他完全是为了国家才这么干,我就知道肯定是这些流贼借这个理由裹胁小锡弟弟,但是为了国家小锡弟弟又能有什么办法!太可怜了!”
阮丽珍脸上都是怜惜之色,柳如是原本找了一堆借口来说服自己的好姐妹,但是阮丽珍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越王陛下确实有些可怜,但国事为重越王陛下也确实没有办法。
虽然她身边的很多人看不起这些流贼余部甚至觉得刘永锡纳高氏为侧妃是他人生的一大败趣÷阁,特别是唐王与其它几位藩王的代表都说刘永锡“不知廉耻”、“天下竟有如此无耻之徒”,但是现在她代入刘永锡的角度来看问题却越发心疼起这位越王殿下。
两个女人在楼上想着同一个男人却是相对无言,好一会柳如是才说道:“越王殿下为了中兴事业确实牺牲不少,虽然他让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们虽然是女儿身却是义不容辞!”
阮丽珍也知道清军现在在南京附近一直采取外松内紧的策略,甚至不定期大开杀戒,但是她一想到自己的青梅竹马就毫无惧意:“河东君您想说的,正是我想做的,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才能最有效地把事情办好!”
柳如是带着微笑说道:“现在好多人谋划着怎么出第二个吴胜兆,但是我觉得有了吴胜兆这个先例,这件事不容易办成,所以我觉得可以反其道而行!”
吴胜兆阵前起义不但让多铎、豪格的一番苦心谋划尽付流水,引发的后继影响也是极其深远,过去镇压义军、义师的主力是平定江南以后的新附军,而现在别说是新附军,就连顺治元年入关降清的许多“旧军”都被清军严格控制使用。
在这种形势下,所谓“第二个吴胜兆”是看起来简单但实际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但是柳如是既然是女儿之身一直没有安全感,一直觉得在乱世之中必须拥有自己的一支武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