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究竟有多少钱?
茅真黄并不知道!
但生前的张老栓给他算,他的钱可以养一支百万大军三年。
这是什么概念?
但这并不是茅真黄关心的东西,他只在乎眼前的人将自己的钱花的是否高兴!
在多的钱都是这个目的。
“老爷该喝药了!”
悍三娘看着茅真黄的愣神,又重复了一遍。
“不喝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生死有命的事情。”
悍三娘端着药碗急道:“那怎么行!”
“先不喝,坐下来陪我聊一聊。”茅真黄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给这个陪伴他二十年的人沏了一杯茶水。
“好!”
茅真黄看着她有点疑惑的坐下,笑着道:“咱们俩多少年了?”
“二十二年!”
“半辈子啊!在这之前我又活了三十二年,五十四岁知天命的年龄,黄土都已经埋到脖子了,老天想带走你,吃药也是无用。”茅真黄摇了摇头,站在这等年龄之上,他才知道翟老六这个人是多么厉害。
“那也要吃!”
“先不提这个,我问你,你这一生幸福嘛?”茅真黄将对方推过来的药放在一边,双眼炯炯有神的对着她一句。
“幸福!”
“你并不幸福!”
茅真黄从她闪烁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话语的言不由衷。
二十年!
时间将他眼前这个女人改变的他有点不认识了。
“万贯家财傍身,一个咱们州最有权势男人的女人,我有什么不幸福?”
“这个天下别看我富可敌国,但我从来就没爱过钱,而这个天下别看我嬉谈落座皆是达官上贵,但我从没把这种事情当成骄傲,这个天下你才是我的唯一,也是赵狗六唯一在乎的,你说,你撒没撒谎我不知道么?”茅真黄低头的就是一声嘲讽。
命禄命禄,变得可不仅仅是人生!
茅真黄用二十年的时间不仅改变了他身前这个人的脑子,当然,还有那颗心。
这是茅真黄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
茅真黄看着身前人眼中的恐慌,摇了摇头的笑道:“你知道嘛,我要死了!”
“哦,不对!是你早就知道我要死了,毕竟往药汤子里掺砒shuang是你干的事情,而你第一天这么干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而你!陪了我二十二年的结发夫妻,你知道为何我拿着你递给我的那碗毒药,心安理得的灌进嘴中嘛?”
“我对不起夫君!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想这么干……我并不想……”悍三娘惊恐的跌坐在地上,恐惧的看着茅真黄一顿嚎啕。
茅真黄冷眼瞥了瞥她,艰难的站起身子对着窗外悠悠的道:“我知道你在跟着我时候,对金钱是有多么执着,对达官显贵的生活又是多么的向往,没办法,毕竟跟着我穷怕了!
但这个世界对女人奈何有点不太公平,女人在这个世界没有去外面闯荡的权利,而官这条路也给你们封死了,剩下的就是相夫教子,生活琐碎。
所以我就去闯,就去走官路,想让你盼望的东西在我身上实现,而我做到了!
但我说过这个天下我其实并不在乎钱,而官我也不在乎,我干这一切说句不好听的只是为了你罢了,而你为了一个小白脸,就昏了头的往我碗里下pi霜?”
当初喝下第一碗掺着pi霜的药水时候,茅真黄是迷茫、不解、愤恨,甚至有点心灰意冷,但他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望着那句“凡人遇偶及遭累害,皆由命也”时,他懂了。
命当贫贱,虽富贵之,犹涉祸患矣!
一切起于命禄篇,似乎又要终于命禄篇。
茅真黄也知道,他失败了!
二十二年的时间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对不起夫君,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我在不干这种事情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我当年也许就是一个村妇罢了。呜呜~~~”
梨花带雨!
但茅真黄没有去扶她,因为他这具让pi霜毒害了一年的身躯已经油尽灯枯。
“不用对不起,没有它日之因,种不下今日的果,我说过,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钱是为了你,官也是为了你,而我死后这一切都是你的了,但欲扛其物,必欲知你重,你能不能撑起来我死后的帝国,那也是你的事情。
还有蛋儿,可能是我这二十年把他宠坏了,性格太过跋扈,甚至跋扈到了京城,管教管教。
而我死后也不用风光大葬,低调点!就埋在咱们老房子的后山吧,那里虽然风水不太好,但胜在多了一丝田园的美。”
茅真黄说的很平静,而将桌子上那碗掺了pi霜的药,他喝的也很平静。
胃腹中带着一丝火辣辣的痛,他就知道,这是pi霜掺的最多的一碗药。
“夫君,夫君!对不起不要……呜呜……”
看着跪在他身前哭花了妆的贵妇,茅真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笑着道:“叫了你辈子悍三娘,能告诉我你的名吗?”
“秀樾,夫君,樊秀樾!”
听见这个名字,茅真黄放大的瞳孔中似乎多了一丝光彩。
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
胭脂雪瘦薰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
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蘸潇湘。
醉魂应逐凌波梦,分付西风此夜凉。
多么熟悉的一首!
他酒葫芦底下篆刻的那一首诗句。
而茅真黄不知道自己的最心爱之物,怎么就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不过他死了!
即使是失败,他也与这二十二年没有一点关系了。
但人死了,似乎眼睛并没有死!
而这双眼,更好似上天借给他的一般,他望见悍三娘抱着他的尸体失声痛哭,也看见其身后那个小白脸脸上露出的一丝残忍,更看见自己的风光大葬。
而看到这里,茅真黄知道,他一手建立的帝国完了!
谁想在他死后接受这个帝国,需要一个长长的过度,而秘不发丧是最好的办法,但这一场足以惊动州郡的大丧,无不是在告诉世间所有人,这里有一头多么肥硕的羊。
而这个时间来的很快!
半年后,赵蛋儿就因一句口角被人扔进京城的大狱中,没出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浑身溃烂的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当中。
而这个私盐帝国的第二代掌舵人,樊秀樾还没从死了儿子的悲痛中缓过来。就迎来了致命的第二击!
他茅真黄手下曾经管着三十四个州的私盐当头分分独立造反,其中一个更狠的直接将官府带进他存放白银的秘地当中。
这是一处只有他和悍三娘知道的地方,而这个人就是悍三娘的那个小白脸!
茅真黄看到此直接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了。
用二十二年的时间为一人塑造一帝国,而那人将它倾塌,不过就花了半年多的时间而已。
他改命了么?
改了!
他将一个村妇变成这个世间最有财权的人之一,这不是改命是什么?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看见悍三娘在他的坟前歪脖子树上吊自杀那一刻,他知道这个命,似乎又没有改!
失败了!
命禄篇这一关,他茅真黄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一世换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茅真黄突然变得有点迷茫,这不得不让他再次重新的审视命禄篇!
凡人遇偶及遭累害,皆由命也!
有死生寿夭之命,亦有贵贱贫富之命。
自王公逮庶人,圣贤及下愚,凡有首目之类,莫不是命........
全问一共一千三百一十四言,茅真黄通诵了二十二年,到了死也没明白华阳天宗让他悟的东西。
他突然有点后悔,后悔的去逞能选这么一关去过。
“你失败了!”
一道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脑子中回荡。
“我知道,当我第一次端起那碗pi霜药汤的时候我就知道。”
“还要试试嘛?”
“这里二十二年,外面是多久?”
“两个时辰多一点点。”
茅真黄笑了!
刚才生起的后悔豁然全无。
这是一场宝贵的经历,谁的修道生涯当中突然多出二十年的人生阅历,估计那个人都会去偷着笑。
虽然结果是失败的,但茅真黄知道,自己还是有收获。
心境上的升华,就是这一关上华阳天宗赐给他最大的奖励!
“敢问前辈此关有人可过?”
“有!”
茅真黄一愣的道:“何人?”
“散修翟辅恩。”
很熟悉的名字!
但茅真黄又不知道哪里升起的熟悉感,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名字哪里来的熟悉感。
这是翟老六翟秃子的大名!
一句翟辅恩把他震的有点晕,沉思了良久后,茅真黄道:“我想再走一次!”
“可以,再走两次都可以,这是你的权利,但老夫要告诉你的是,千问一关四个半时辰后关闭,到了那时你若还没从中走出,再不会有机会。”
“晚辈醒的。”
“祝你万顺!”
(再写一遍的东西,味同嚼蜡,对付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