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来吧,客气什么?”方仲永说着,起身向洞口走去。
马二丫的身影缓缓走进洞中,半年不见,二丫已经改梳了云近香髻,虽然发髻上别无花朵,却巧手编成发环,显然是为了见方仲永,精心收拾过自己的。
二丫的身量抽条了不少,略略有些弱不禁风的娇柔,身上一袭乳白色的,拖地桑麻裙子,勾勒出略略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曲线。朦胧的小樱桃,透过乳白色的前襟,让人多了许多遐想。
她随着方仲永一道,坐到旺财等群狼中间,双颊略带红晕,羞涩的看一看方仲永,笑道:
“仲永哥哥冬天里,让二丫在这里养蚕宝宝,为家中度过难关,二丫真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听闻仲永哥哥你中了解元郎,二丫真真欢喜的,一宿都睡不着。想着,要怎么来感谢你,恭贺你才好,想了又想,又是一宿,终于给我想到啦。”
说着,马二丫调皮一笑,从背在后面的手中,抽出一份羊皮地图,递给方仲永。
方仲永疑惑的接过来,那地图展开很大,边上已经很是破旧,但基本的山川地貌,却也有些勾勒,他有些犹豫的看向马二丫,轻声道:“这是?”
马二丫却如若和旺财有默契一般,直接将那卷地图摊开在地上,拖到旺财和雪狼脚边。拿起一支已经熄灭,还留着很多炭灰的柴棒子,在那地图上划出一条线路,标记了前后两个起点和重点。
旺财蹭一蹭雪狼,如若交流“这里是不是离你的家乡很近啊?”一般。
雪狼围着地图,转悠了许多圈圈,又回到旺财身侧,舔舔他,又舔舔小狼们。
方仲永有些明白了,这是让旺财带着群狼,绕着山林穿行,奔袭千里,迁居到汴京郊外的节奏啊。
他一面看向群狼,一面看一看马二丫,想不到,这么一个小丫头,却有这么一份心思,一时之间,直不知说什么才好。
“还有一份贺礼,我已经摆好了,喏——”马二丫指向温泉水尽头处的,一片石头搭成的小圆形水潭,看一看方仲永,再次面若桃花道:
“二丫想,像雪狼为旺财洗澡那般,侍奉仲永哥哥洗一次澡。”
方仲永直直被惊呆了。洗澡?是杨过和小龙女那样么?可是,有些羞羞呢。
半晌,他才轻声道:“这个恭贺方式,这个,还真,真挺,挺新颖的。”
不待他犹豫,那边群狼却已经“啊呜啊呜——”起哄不已。看来这半年的相处,诸狼已经为马二丫的美色灌了迷汤,此时巴不得让自家主人脱光一般。齐齐退到洞口外面去。
方仲永僵硬的站在那里,马二丫的指尖轻轻触摸上他的胸前,解开了他的衣袍。
洗个温泉澡,不错,很舒服,然而,一身穿戴整齐的马二丫,在侍奉方仲永洗澡时,那一个如若侍奉长留上仙的神圣庄严,却让他不能生出什么邪念来。
哎,算了,得佳人如此泰式按摩般的侍奉,就不错了。还想什么呢?
“二丫啊,”方仲永忽然起意道,“要么,换个名字吧,你看,叫你‘马千骨’可好?”
“为什么啊?”二丫抬起头,帮方仲永整理好衣袍穿戴,一面道:“那名字,听起来好暴力喏。”
……
因是特殊时候,柴麟和方仲永皆不敢耽搁,不过小住一日,略作打点,就要前往开德府决口处工地,向范相公报道。
到了第二天上路时,旺财率领群狼,在后山“啊呜——”相送,一声声映着残阳如血,声势震天。
待戌时行到县城,预备打尖的时候。一驾宝蓝色,八角坠着马踏飞燕填彩灯的马车,悠悠然停在柴麟和方仲永二人面前。
车夫打起帘子,王安石和王子月的身影,轻轻从车上走下来。
皎洁的月色,趁的那天的王子月,恍如神妃仙子一般素雅、美丽。浓浓的乌发绾成垂云髻,小酒窝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朦胧的笑意。
王安石和王子月上前,说是前来送行。几人一并用了饭。
饭后,夜色渐浓,王安石兄妹不便久留,于是起身辞去。王子月先行踏上了马车,隔着马车帘子,外间王安石与方仲永的对话,一字字听得清晰。
“此番回来,父亲为月儿定下了一门亲事,可能不多时,我们就一同前往汴京去了。如若有缘,到时还会相逢的。”王安石故作不经意的提道。
“哦,是哪家的公子这样好福气?”方仲永语带询问。
王子月在马车内,双手拧着手中帕子,心砰砰直跳到嗓子眼。
“是应天府推官,张亢张大人家长子,张杰。”王安石继续用试探着方仲永的口吻。
“张亢张大人?偶像啊——”方仲永一听是宋夏战争中,单骑突破重重防线,打通关节,虽为文官,却勇冠三军的名将张亢家长子,不禁有些兴奋,直感叹道:“令妹好福气啊,真是恭喜啊——”
王安石见他竟这等没心没肺,不免有些失望,更担心马车中的妹妹,小心肝儿碎的一地地的。于是,略带没好气道:“哦?仲永兄与张亢张大人有旧交?”
方仲永这才想到,此时宋夏战争尚未开始,张亢只是一位勤于政务的寻常文官,而自己,更是离得十万八千里,不免自悔有些言语冒失,悻悻回转道:
“并没有,只是在书院读书时,听闻张大人是个好官,哪里就有什么旧交呢?”
马车中的王子月此刻,泪水已经一滴滴溅在手上的帕子上,湿了一片。她咬着唇,没有发出声音:原来他的心里,竟是从未在意过我?难道我就这般卑微么?
听得方仲永和王安石的寒暄,更觉得远在天涯,难以触摸了。
……
汴京城中,年近花甲的老牌宰执王曾,带着一丝疲惫,迎来了一批客人。
五位客人,都是正值盛年的年轻大学士,职务多在管、阁之间,分别是:
天章阁待制李绒;
集贤院校理王质;
秘书丞、集贤院校理余靖;
馆阁校勘尹洙;
宣德郎馆阁校勘欧阳修。
这几人,今天在朝堂上,集体捅了马蜂窝,弹劾首相吕夷简不说,还涉嫌推广传播一份西京洛阳推官蔡襄写的诗,诗中大为挥毫“四贤一不肖”之说法——
四贤,自然是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四人;而那位不肖,就是知谏院的右司谏高若讷。
这蔡襄文采极好,诗又是在官员夜宴时所做,因而很快传遍大江南北,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还传到了辽国去。
好巧不巧的,辽国使者正好进京,就将此诗,直接捅给了仁宗赵祯,还用一副崇敬万分的粉丝表情,对仁宗道:
“贵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骂人都可以写成诗,如此风流,真是好有乐子啊——”
他是瞧乐子了,被瞧了乐子的赵祯,可窝着一肚子火呢。
当着外人的面,自己家里人揪斗成一团,彼此啪啪打脸,一副猪头样,还让邻国瞧了笑话,你说官家能不气么?
饶是赵祯涵养惊人的好,当天也直接拂袖而去。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官员。
这群人现在,跑到王曾这里,一来也是求个心安和庇护,毕竟,高若讷是吕夷简的人,这谁都知道,而这件事,究竟最后会迁怒到谁头上,以吕夷简的阴险和只手遮天,还真是难以推估。
作为唯一可以和吕夷简一较高低的宰执王曾,自然成了这群人的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