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地方怎么可能有活物,而且还是蝴蝶?就算有活物也应该就是尸鳖一类的玩意儿啊。
我喃喃道:“他妈的……我没看错吧,那个是蝴蝶?”
小花苦笑了一下:“好像是的,真绝了。”
远远地看去,那只蝴蝶估计得有我的手掌大小,应该属于凤尾蝶的一种,一双蝶翼是极其艳丽的血红色,几乎和蛇沼的野鸡脖子不相上下,而且那种红,在夜色中仿佛还发着光一样。它飞得很慢,在整个阴暗的天色中,有一种别样的妖艳夺目的美感。
看着那只蝴蝶,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搭调的错乱感觉,就好像你上西餐厅吃饭,人家给你端上来一盘宫保鸡丁一样,有点怪异还有点搞笑,然后我就发现,闷油瓶和黑豹子都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只蝴蝶,尤其是黑豹子,他那双一向冰一样冷漠的眼睛里,竟然出现了一抹恐怖的神色。
我一下就觉得不太对头:“怎么了?那蝴蝶是什么?”
就听闷油瓶道:“那是赤练蝶。”
“赤练蝶?”我重复了一遍,赤练蛇什么的我倒是听说过,赤练蝶可实在是个新鲜名字。
“赤练蝶……也叫血蝶。”黑豹子开口了,声音竟然也有一点恐惧的波动,“血蝶破茧之后,便以吸血为生,动物的血是它们唯一的食物,刚刚化蝶的血蝶是白色的,吸食的血越多,翅膀也就越红,毒性也就越强,那只血蝶根本不能碰,碰一下就死,而且它的翅膀会掉落一种毒粉,碰到以后就会皮肉溃烂。”
“我操,升级版尸蹩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见过那东西?”
黑豹子又看了看那血蝶,它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我们一样翩然飞旋着,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黑豹子这才心有余悸似的出了一口气,扭过头冲着我苦笑了一下:“何止是见过。”
说着,他撸起自己右手的袖子给我看,只见他右手手肘的内侧,有一块硬币大小的焦黑色疤痕,那地方的皮肤就好像被一场大火烧过一样,完全已经“死了”的感觉。
“这是……那东西弄的?”我讶然道。
黑豹子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又一次去云南下斗,我们一行六个人,还没找到斗在哪,就在林子里先碰上了三只血蝶……六个人,只活下来两个,那一个也完全成了废人。我胳膊上就是沾了一点儿毒粉,就成了这个德性。”
我有些震惊,一方面没想到这血蝶这么毒辣,另一方面也是没想到黑豹子居然受过这么多的伤,他的右胳膊上除了那血蝶留下的伤痕之外,还有至少三四块醒目的伤疤,这不由得让我又想起了刚才小花和黑眼镜给他包扎时我看到的他身上综合交错的伤疤。
黑豹子看我一直盯着他的胳膊,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笑了一下道:“伤疤而已,没什么的,拿出去还能吓吓人。”
这时,就听黑眼镜道:“黑爷,你也算一等一的身手,怎么会弄出来这么一身的疤?”
黑豹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假如有什么问题你都得先探路,遇到危险你第一个去挡,甚至还有你的队友给你拖后腿把你往火坑里推的话,你也未必会比我这样好多少。”他又顿了顿,道,“那时候为了让地位得到认可,什么都得做,能混到今天都万幸,再说,也好歹把我的身手练了出来,还不算亏。”
黑眼镜沉默了不再说话,我却突然不淡定了,忽然一下子我就想到了闷油瓶,黑豹子说的这些和闷油瓶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也许黑豹子是在众人的嘲弄辱骂中做这些事,而闷油瓶则是在尊敬和期待中做这些。可是结果有什么不同么?粽子又不会因为闷油瓶是我们的中坚力量就微笑鞠躬为他放行。
每一次,闷油瓶都冒着十倍百倍于我们的危险面对所有可能致命的威胁,而且他毫无怨言。更别提还有我,一个可能随时会拖累他害死他的我。
没错,或许我可以自欺欺人的说我的头脑能帮到他们,我能解开榫卯式台阶的关键,但是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他们也一样能做到。而到了真正生死相搏的时候——面对那些“复活”的人俑,面对那必须飞跃的台阶,面对那与时间赛跑的生死关节,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只有等死或者等着他们来救我而已。
可却正是这样的自责感,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我要带着闷油瓶离开这里,不知为什么,虽然闷油瓶已经答应过我不会去做祭品,可我心里总还是觉得有点儿慌。
这时候,黑眼镜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地方要是有这种东西的话,咱们怕是很难停留在这里了,再往前走走看吧。”
因为见识了黑豹子的那块伤疤,我对血蝶也很有些忌惮,因此即便觉得草坪也有问题,却不敢在这里更作停留,当下一行人径直向着前方的宫城走去。
刚才就说过,那宫城的外围有一大片草坪,此时走过去,才发现草丛里竟然盛开着星星点点暗红色的花朵,那些花远看很不起眼,但这里看去却发现它们都有手掌大小,我不由道:“汪藏海这孙子真怪,整个山洞还有花有蝴蝶的,也不知道抽什么风……”
“嘘。”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花猛然打断,他的声音很低有一点紧张,“那不是花……是那种蝴蝶。”
什么?!我心里一咯噔,凝神望去,果然,在草丛里面竟然全都是血蝶。
它们的翅膀没有像刚才看到的那只那样发着光,因此乍一看有一些像花,粗略的看去,这一片草坪中,也得有成百上千只这样的血蝶。
黑豹子轻声道:“血蝶寿命很长,它们吸饱了血之后就会沉睡很长时间,偶尔才会醒来,直到下一次碰到猎物,现在这些血蝶都在沉睡,只要我们步子轻一点,应该就能过去,只是千万要小心。”
我觉得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除了我之外那几个人谁走路不是跟猫一样轻,当下我们排成一列,很小心的踏上了草坪中间的小径。
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一时间整个山洞中都变得极其的安静。走到大概一半的时候,我稍微放松了一点,心说别看闷油瓶他们提起气来走路声音轻,我个凡夫俗子也不比他们差。正想着,我一脚踏在闷油瓶刚刚踏过的地面上,却忽然听到“喀”的一声响,一层浮土壳子就陷了下去。
妈的。果然有没有功夫还是不一样。这是我第一个的想法,然后我就看到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我一转头,只见那茂盛的草坪里,无声无息的倏然间,就亮起了无数盏血红色的小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