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眼色突然变化的瞬间,我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可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潘子的出手快的我挡不住,而且我也根本没有料到潘子会向我出手。
潘子要掐死我。直到他的手铁钳般捏住我的喉咙,我才对这一事实有了直观的认识,可是这点认识甚至都让我觉得很虚幻,潘子和三叔手下其他那些人不一样,可以说我和他是朋友,是哥们儿,我们也出生入死过,他怎么会想要掐死我。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当我连呼吸都难以维持的时候,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再不反抗我就要死了,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真的无所谓那人是潘子了,人一发狠,杀心立刻就起,我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也伸手去掐住了潘子的脖子。
这一切的发生也就那么一秒钟的功夫,显而易见的,我不可能是潘子的对手,他的下手极其的准也非常的狠,我要很努力才能不昏过去,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的,我的喉结相比别人长的略微靠下,也不是很明显,而潘子出手捏的就是喉结。喉结在中医穴位图里对应着叫做“天突穴”的穴位,对于喉结明显的人而言,这么一下下去,估计人就交待了。然而潘子这一按下去,我还是差点连眼泪都疼出来,好在没有受致命伤,而与此同时我的手也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是因为潘子刚才骤然发力制住了我,我的手虽然掐住了潘子,却几乎使不上力气,我只感觉到大脑逐渐一片空白,喘都喘不上起来,然后这时候脑海中又产生了那种恍恍惚惚的感觉,迷迷蒙蒙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而就在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狠狠地拉了我一把,我整个人一下脱出了潘子的手,踉踉跄跄的就摔了出去,与此同时,我看到我身后闷油瓶一闪身就扑了上去,一下把潘子撞倒在地。
我的脑袋一下砸在地上,撞得生疼还有点晕,却在这一瞬间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又看了一眼潘子,只见闷油瓶已经把他压在地上下一秒就可以干掉他,然后我忽然发现,那不是潘子。
是小花!
我没时间做任何思考之类的,只有大叫了一声:“停!”
闷油瓶霍然停下动作,姿势还是很巧妙的压制着“潘子”——或者说——小花,动弹不得,与此同时那边的胖子和三叔也冲了过来,我脑子一下就有点蒙,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忙对闷油瓶道:“小哥……你仔细看一下,这是谁?”
闷油瓶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明白过来我的意思,他很快的咬了一下舌尖然后再次看向了“潘子”,然后,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我顿时差不多明白了,感觉头还有点晕,赶紧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再看,果然,三叔不再是三叔,而是黑豹子,胖子也不再是胖子,而是黑眼镜,当然还有不是潘子的潘子,小花,这时候黑豹子和黑眼镜两个已经冲了过来,同样是一副要和闷油瓶拼命的样子,小花也根本不认识闷油瓶一样,往死里挣扎。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机关的用意,不知道怎么的,它营造出来的是一种相对的幻象,我和闷油瓶看到的小花他们三个变成了吴三省他们,小花他们三个看到的我们两个估计也是别的什么人,然后就这么掐了起来。
这念头就是一闪念,我立刻叫道:“小哥,他们都中了幻觉!想个办法!”
闷油瓶点了点头,胳膊肘对着小花后脑就是一磕,小花本来就没有反抗能力,一下就捱的很瓷实,随之闷油瓶翻身一跃而起迎上了杀气腾腾的黑眼镜和黑豹子,他俩本来就受了伤,战斗力没之前那么强,但怎么说情急之下合二人之力也不是好对付的,就说刚才闷油瓶看我被小花掐住之后那一瞬间的反应,小花现在还活着真应该说是万幸,更何况黑眼镜和黑豹子两个现在肯定都是这种半癫狂的心理状态了。
他们几个缠斗了那么几回合,终于还是让闷油瓶抓住了空子,同样的手法在两人的后脑各是一磕,说起来这磕的动作非常有讲究,轻了人没什么事儿,重了就晕了或者死了,闷油瓶却把动作恰好的控制在可以让他们特别疼,有点儿晕但又绝对不至于神志不清醒的程度,这可以说也是一门儿艺术。
我看到黑眼镜他们的神色都是瞬间恍惚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们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这时候小花还倒在地上,表情也是极其的错愕。
小花估计被闷油瓶打的够呛,咳嗽了两声,才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吴邪?”
我也看着他:“嗯,你是小花?”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有点儿迷迷糊糊的感觉,我赶紧又发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疼痛之余心神又是一震,眼前小花的样貌也就越发清楚。
小花他们几个估计也是半信半疑的,也各自试了试,看来终于确定是我们,也才放松下来。
小花站起身来,还有点站不直,捂着脖子咳嗽,却还冲着我笑:“这陷阱太要命了,逗得人自相残杀,要不是小三爷你发现得快,现在我估计已经在报到的路上了。”
我看着小花的样子,知道刚才闷油瓶是起了杀心的,虽然没有真下手,但这几下估计也够小花受的,忙跟他道歉,小花笑着摇头:“道什么歉,我先动手的,你又没错。”说着又咳嗽起来。
黑眼镜和黑豹子一左一右的抢了上来,黑眼镜扶住了小花,有些心疼的拍着他的背,黑豹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到了一边,闷油瓶则在边上平静的看着,他和黑豹子倒是都没什么明显的外伤,也算幸运。
我也没事做,再加上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就走到黑豹子身边问道:“你知不知道那幻象是怎么弄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他,但是我直觉这小子看过挺多东西,没准他会知道,何况闷油瓶似乎显然不知道,那也只有问他了。
黑豹子沉吟了一下,道:“我不确定,可能是那朵白花,但那东西估计只有一部分的作用,还有一部分的作用,或许是因为白雾……也可能是别的。”
我点了点头,这个分析还算靠点谱,又道:“那幻觉又究竟是什么?”
黑豹子道:“相由心生,小三爷,你看到的,就是在现实基础上你的大脑所加工出来的你想看到的人,我想你和哑巴看到的幻觉,应该是以你的思想为基础的,因为你的情感比较容易被影响,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容易产生与你的思想相关联的幻觉,你的幻觉是被你的头脑,你的潜意识所影响的,也就是说是你的内心与外界环境的一种真实反映。”
我一时之间有点懵了,那到底我和闷油瓶所看到的是不是同一种幻觉?然后我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大致就是生物电什么的。
我想那朵花上或许有一些奇特的物质,然后还有我的脑电波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它大概就是把我所想的东西实体化,当然和物质化还大有所不同,我想或许可以称之为“影像化”。
也就是说,那朵花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将我所想的东西“投影”到我和闷油瓶的视线中,这么说好像还是有些玄乎,但是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至少也算是在我的理解范围内了。
相比之下,我更担心的是黑豹子刚才所说的话,所谓的“内心的真实反映”,我觉得他说的靠谱,尤其是刚才幻觉中的潘子,明显是我印象中那个精干利落的潘子,而不是真的那个已经显现老态的潘子,可是……这么说的话,难道说我的潜意识里并不信任他们么?
我问黑豹子:“那我们之间的对话,又是基于什么?”
“恐惧。”黑豹子脱口而出,然后瞬间我们一起陷入了沉默,我感觉自己猛然一个寒颤,黑豹子的目光有点空洞,语声幽幽的,“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手段,但是显然它利用了你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成为你幻觉情节的一部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对话可能有一些是真实的,只是你的幻象将它加以修饰之后,使之与你的幻觉互相完美吻合,也正是利用这种恐惧感,才能使得我们自相残杀。”
我听了他的话,释然了一点,至少我对胖子他们的信任还在,可想到这么诡异的幻觉,我心里又有些压抑。
我不想再看那白花,我直觉那所谓“恐惧”与白花有关,它带给人的哀伤感实在是太强烈了,而当我的目光转到另一边的湖岸,我一下就呆住了。
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开出了一朵红花,模样与那白花相似,红的炽烈,冶艳而惊心。
那红花怒放着,花心正对着我们,血红的花瓣像一张狰狞的嘴,正在对着我们露出诡异恐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