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宫里的人还没来,玉竹和玄芝便早早的出发赶往了宫中,一路上,二人皆没说什么,他们各有各的心事,而这些心事,却又千回百转纠葛缠绕在一起。
日落西沉,华灯将整座皇城点亮宛如白昼,此时,离宴才将要开始。
歧王这次倒是来得很早,宾客还未到齐,他便早早地在等了。
玉竹见到歧王甚是诧异,他先是在门口愣了几乎察觉不到的一瞬,而后便走了进去。
“歧王殿下。”玉竹行礼道。
歧王抬头看了看玉竹,抬抬手笑道“玉竹大人,怎得今天来的这般早?”
玉竹亦是回了个笑容“我往常皆是来的这般时辰,歧王殿下定是贵人多忘事了。”
歧王闻言,抚掌大笑“是了是了,”他点点头“我往日是没来过这么早的。”
“不知今日歧王殿下为何来的如此之早?这宾客现在也来了不过少半。”玉竹柔声问道。
“今日离宴,即便我有着玩世不恭的名声,但这该做的事,也还是要做一点的。”歧王手指点着桌子说道“玉竹大人即来了,便坐下吧,一路风尘,定也是劳累。”
“多谢歧王殿下。”玉竹拱了拱手,与玄芝便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玉竹坐下后,沉了片刻,忽而对歧王道“那日歧王一曲,至今仍觉余音绕梁。”
“不过是助兴罢了,竟叫玉竹大人记在了心上。”歧王浅啄一口清茶说道。
“只是我记得,这心上之笛似是虽先皇一同葬入了黄陵,所以再见到此笛时方觉诧异。”玉竹盈盈一笑,面色轻松非常,语气似是同好友攀谈一般。
歧王轻笑一声“但它,却就在我手里。”他道“我记得幼时,母后便极喜抚琴,那时父皇总是用这心上笛相合,每到那时,便总是欢声笑语不绝。”
说到这里,歧王叹了口气,而后又接着说道“可是后来,不知怎的,父皇来的少了,母后也很少再笑,只是依旧抚琴,我听那琴声哀怨,便学了笛来相合,谁知才刚学得分毫,便没了抚琴之人。”
歧王忽然看向玄芝“玄芝,你一定可以懂我的感觉。”
玄芝怔了怔,没有说话,玉竹却没有显现出丝毫的慌乱“旧时之伤便是少触碰才能好得快些。”他说道。
歧王眉毛挑了挑,笑道“玉竹大人妙言。”
玉竹笑了笑,只将茶杯双手捧起向歧王举了举。
歧王亦是笑笑,将自己的茶杯执起,印了半分茶去。
“若是有酒便更好了,”歧王将茶杯放下缓缓道“没想到竟同玉竹大人如此投缘。”
玉竹将茶杯向旁边推了推,示意让玄芝倒茶,而后柔声道“我一直忙于公事,不曾与歧王殿下有过多交集,没想到却是错失了。”
玄芝起身将茶壶拿起,先是起身为歧王倒了茶,而后才又回身为玉竹添了茶汤。
“没水了,我去取些来。”玄芝拿着空了的茶壶向玉竹轻声道。
玉竹微微颔首,玄芝便起身,向歧王行了一礼后这才出了殿门。
歧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玄芝,不曾有半分游离。
“歧王殿下,”玉竹的忽然发声将歧王的目光追回“不知歧王殿下在想什么?”
“并没有什么事。”歧王微微笑道,他又想侧首去寻那背影之时,却是已没有了踪迹。
玄芝出了殿门,便顺着大路一直走,他知道后厨的位置,却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避开小路,特意顺着大路走着,穿过长长的宫廊,过了几道门便到了一处花园静地。
他脚步很轻,如怕惊到鸟雀的猫一般,眼睛又四处看着。
此时宫里的人都在为即将开始的离宴做准备,这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他的一身银灰色衣衫走在隐隐的月下,恰好将湖水的涟漪映起,将他隐在了其中。
“喵……”忽而不远处的林间发出一声浅浅而又低沉的猫叫。
“喵……”又是一声。
玄芝身形未动,只有眼珠转了转,他见四周无人,便装作无事却又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发出声音之处。
“你可算来了。”竹影摇曳,菘蓝自暗处走了出来。
“歧王去的甚早,我一时没法脱身。”玄芝说道。
菘蓝点点头,而后左右又瞅了瞅,才用十分轻微的声音对玄芝说道“今夜钰贵人与知灵君一事你定是已经知晓了,但我恐今夜容妃娘娘处会生变故,所以才将你叫来。”
菘蓝顿了顿,又接着道“那日容妃娘娘先是偶遇关山瞳,而后便有了借金簪令老将军反叛一事,但自那时起,关山瞳便再没有遇见过关山瞳了。”
玄芝的眉心忽然皱了起来“那今夜……”
菘蓝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关山瞳定是会再次与容妃娘娘相遇,上次他同娘娘说了许多情意绵绵的话,娘娘为了皇上的计划便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装作没有听懂一般,今夜怕那关山瞳只会更甚。”
“我来时便是顺着大路走的,这一路并未发现什么可以藏身之处,”玄芝叹了口气“除了这里。”
“我们也已经做好了打算,想着既然要见,不如将计就计,便就将地点选定在这里,今夜容妃娘娘离开殿中后便会在此地流连片刻,静候关山瞳。”菘蓝声音极轻,眼神却是冰冷。
“若关山瞳做出什么越轨之事……”玄芝沉声说道“我在。”
菘蓝点点头“我们虽也可应付,但因是身边人,若是现了身被旁人看到,我们便成了明棋,就不能留在容妃娘娘身边了。”
“我知道,”玄芝抿了抿嘴“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
菘蓝松了口气,而后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此事本应我们宫内无常做好的事,却还要来麻烦你。”
玄芝摇摇头“方海要护着皇上,决明则要顾及整个殿中众人,清清身边能用之人实在甚少。”
“皇上本想在娘娘身边多安插几人,却被娘娘婉拒了。”菘蓝无奈道。
“是清清的行事,”玄芝却微微笑了笑“她定是怕此时引起他人疑虑,所以才如此。”
菘蓝点点头。
玄芝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竹叶,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微笑着淡淡道“幸好在这秋冬,竹子依旧枝叶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