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北早就死了,是死在俄罗斯,与陈婉约一起死的。
这个消息,林舞儿早就知道了,也曾经告诉过李杰。
不过,她也仅仅是知道罢了,却并没有太放心里去,毕竟她与漠北北不是很熟。
有谁,会关心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的死活?
尤其这个人,还是个杀人相当残忍的女魔头,得到她死去的消息后,表面上不关心陆宁的林舞儿,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可是现在,李杰却带小柳来见她,说他昨晚见到了漠北北。
漠北北没有死?
小柳怎么能见到她了?
林舞儿的呆愣反应,早就在李杰的预料之中,走到桌前拿起她的水杯,帮她又满了点水。
“谢谢。”
林舞儿这才回过神来。
“小柳,你对林总说说,说的越详细越好。”
见到林总恢复了正常,李杰这才认真的嘱咐小柳。
在公司大老板面前,小柳说不出的拘谨,一来这是他的衣食父母,二来林总比他小妹貌似都漂亮很多,这两点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说话后就开始结巴了,还冒冷汗。
“小柳,坐下来说。”
看出他无比紧张后,林舞儿破例给了他一个温和的微笑,又嘱咐李杰给他泡杯茶。
绝对是林总好像花儿般的微笑,给了小柳勇气与力量,喝了口清茶润了润嗓子再说话时,竟然一点都不结巴了,按照李杰的嘱咐,详细叙说了一遍他昨晚到今天与漠北北见面后,所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表情。
最后,他又小心翼翼的说:“林总,她说只要把这些告诉李副总,就会有奖赏的……”
“李副总,我记得你前几天说,保安处需要提拔一个副队长,来协助老陈工作,对吧?”
林舞儿再次笑了下,这样问李杰。
依着她的聪明,她当然能看出小柳索要‘奖赏’,不是贪财,而是因为人很憨厚,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这样的人,才是公司最需要的,认真,忠心,无论做什么都会站在公司利益上去考虑问题的,好好培养一番后,又是一个李杰。
至于林舞儿这个大老板,竟然知道保安队还缺少一个副队长这种小事,自然是因为李杰很受规矩,绝不会因被林总重用就持宠而骄,知道随时随地都得摆正位置,大小事都会向她汇报的结果。
听林舞儿这样说后,李杰就知道她想怎么做了,笑着点了点头对小柳说:“小子,还不赶紧感谢林总?”
“谢谢林总。”
小柳连忙弯腰道谢,抬起头来时却又问:“俺,为啥要谢谢林总?”
想到小柳得知自己被提拔为保安副队长后,先是做梦般的呆愣片刻就跳起来说‘俺有出息了,小妹’的表现,林舞儿就忍不住的想笑。
在前面开车的李杰,从后视镜内看到林总的脸色后,暗中也很开心:公司里,要是多几个小柳那样的活宝,林总以后会经常笑了。
车头往前沉了一下,又抬起后,李杰关掉了钥匙,低声说:“林总,到了。”
望着前面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舞儿,这才眨巴了下眼睛,清醒了过来,低低嗯了声,开门下车时说道:“你在车上等我。”
“林总--”
李杰听后吃了一惊。
漠北北,就是极度危险的代名词,李杰在来时就提议多带几个人过来,甚至还想动用警方的力量,不过都被林舞儿否决了,就带着他赶来了荒郊野外的。
他本来就担心漠北北会伤害林总,自己拼了命也挡不住呢,林舞儿却说让他在车上等,这跟羊入虎口有啥子区别呢?
“别担心,她既然让小柳给我捎信,就不会伤害我的。更何况,我与她也无仇无怨的,还把她从冷柜内救出来,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伤害我。”
林舞儿解释了几句,摆摆手制止了还要劝说的李杰,跳下了车子。
午后刚过不久的郊外空气,要比闹市区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从南面群山中吹来的风,却很清新,让林舞儿精神一振,沈吸了口气缓步走向了那间屋子。
正如小柳所说的那样,在远处的苜蓿地里,摆着一张宽大的藤椅,却没有人。
来到虚掩着的房门前,林舞儿抬手轻轻敲了两下,低声问道:“有人么?”
“进来。”
一个清脆且又比南风还凉的女孩子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林舞儿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前等眼睛适应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线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中间的小方桌上,摆了几个盘子,炒菜的香气,让人嗅到后很容易就有了食欲,还有纯正的五粮液酒香。
标准的三菜一汤,两个酒杯,两双筷子,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孩子,坐在小方桌的西边,对林舞儿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这就是早就预料到林舞儿会来的架势了,她走到东边坐在了木墩上,道谢:“谢谢。按说,你是主人,你该坐在上首。”
“我只是寄人篱下,算不上什么主人。”
漠北北看着林舞儿,目光淡然的说道:“你比我以前见你时,要消瘦了许多。但也漂亮了,主要是冷了太多。”
“人心里有无法抹平的伤痛时,总是会这样子的。”
林舞儿也看着漠北北:“相比起我来说,你瘦的更厉害。嗯,也不该这样说,应该说你正在一步步的恢复该有的美丽。”
“我会恢复到我该有的美丽。”
漠北北双手举起酒杯,与自己眉间齐平:“请。”
林舞儿能看出,漠北北现在端酒的架势,是很标准的古代敬酒礼,籍此来感谢自己救了她。
效仿漠北北,林舞儿也高高举起酒杯:“请。”
两个女孩子,就像古代那些好汉那样,双手端着酒杯一起昂首,一饮而尽。
“请用菜。”
“请。”
两个人又再次拿起了筷子,等林舞儿夹了一根蒜薹后,漠北北才动手。
“你炒菜的手艺很不错,最起码比我要好多了。”
林舞儿细嚼慢咽着,由衷的说道。
“我如果是去考厨师,估计能达到三等厨师的标准。”
漠北北笑了下,拿起了酒瓶子,依然是用双手,给林舞儿满上了酒。
林舞儿问:“还用得着这样客气吗?”
“三杯酒后,就不会再这样郑重其事了。”
漠北北淡淡地回答。
“好,那我们就连干三杯。”
林舞儿提议道。
漠北北也没提出异议,俩人再次喝光两杯后,漠北北果然不再那样客气了。
接连三杯酒后,林舞儿有些苍白的脸色,稍稍浮上了一丝迷人的红晕。
漠北北说:“你的酒量很不错。”
“一斤白酒是没问题的。”
“自小就喝酒?”
“不是。”
林舞儿摇了摇头:“以前虽然也喝,但几乎从来都不会喝白酒。我现在的酒量,是被他无情的甩掉后,才逐渐锻炼出来的。”
“举杯消愁愁更愁的。”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他不是真要甩掉你,是因为那时候他也不知道他会遭遇何种危险。”
“我知道,他是怕连累我。”
林舞儿晒笑了下,说:“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只是把我当兄弟来看待的。”
漠北北也微微一笑,说:“看来,你的酒量还得继续锻炼,等你到达公斤不倒的境界,你或许才能明白他对你的感情。”
“我就算变成酒桶,也只能是他的兄弟。”
林舞儿低低叹了口气,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昂首喝干。
漠北北岔开了话题:“我听昨晚来给我送东西的小伙子说,昨天马经天打了你?”
林舞儿没说话,只是抬手撩起了额头的发丝,露出被挡住的创可贴。
“小伤。”
漠北北不以为然的说。
“针扎在心尖上时,留下的创口也不大,却能让人疼一辈子。”
“陆宁在你心里是用针,还是挥刀?”
“没用针,更没用刀。”
“那是用什么?”
“是把整颗心拿走后,用脚踩了个稀巴烂。”
“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么?”
“可能死的时候,才会原谅吧。”
林舞儿淡淡地说着,拿起筷子夹了块姜汁藕。
漠北北又问:“如果,他现在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嬉皮笑脸的样子,你会不会狠狠給他一耳光?”
林舞儿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会假装不认识他,转身就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场,然后就会没事了。”
“就会原谅了他?”
“不会。”
“那你会怎么样?”
“还是不会认识他。”
“哦。”
漠北北眉头微微皱了下,想了想才问:“如果他有危险呢?”
“我与他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如果遇到危险,哪怕是他远在天边,我爬也爬去的--”
林舞儿刚说到这儿,就被漠北北打断:“可你帮不上他任何的忙。”
“那就陪他一起死。”
林舞儿淡淡地说。
“那就,陪他一起死?”
漠北北垂下眼帘,小声重复着这句话。
很普通,却又很复杂的一句话。
林舞儿明明已经表态,陆宁就算跑来求她原谅他,当初用那么愚蠢的伤害方式来保护她,她都不会原谅他。
可如果他有躲不过的危险时,她却说就算是爬,也爬到他身边,陪他一起死。
这算不上什么山盟海誓,却比尘世间所有的山盟海誓加起来都要让人动心。
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林舞儿问低头沉默不语的漠北北:“你呢?”
“我怎么了?”
漠北北抬头问道。
林舞儿笑了:“你拜托小柳把我叫来,不会是只想听我说这些的吧?”
“我就是想听你说这些呢?”
漠北北说:“如果你觉得那个姓马的很讨厌,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林舞儿摇头:“如果想他去死,还用不着九幽王出面。”
“呵呵,也是。”
漠北北晒笑一声说:“别看陆宁当初那么决然的离开你,但肯定安排人在暗中保护你的。”
“说说你吧。”
林舞儿又说。
“陆宁,可能会在两个月之后,去罗布泊。”
漠北北嘴角紧紧抿了下,端起了酒杯。
“一起去。”
林舞儿也端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