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没有选择权,您应该提早告诉我的。”
沐言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冯志高意图息事宁人的良苦用心,特别耿直地进行谴责。
原本就被她外表吸引到正在考据的同学们听了她接二连三不怎么符合常规的话,微妙的心情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特别是人家看起来好像还是冲着万人迷程雾而来,他们各种好奇和欢迎根本进不到她眼中,甚至连性别都搞不清楚……
这么一想,他们的思绪和眼神也便更加微妙了。本来期盼的目光也渐渐淡下去。
一切如常的也就只剩下仿佛脑子里缺根弦的班主任冯志高了。
冯志高对于“礼”的研究早就达到了疯魔的程度。所以即使沐言话不怎么客气,完全不符合该有的人情世故,可那标准到完美仿佛从古代宫廷走出来的礼节却让冯志高完全忽视了自己闹了个黑脸的事实。
他依旧乐呵呵的给沐言解释。
沐言听完他无比诚恳的解释之后,淡淡颔首,最终指了指第一排前面放了一个电视机的角落里的位置。
“只有那边没有人了。”
“不行,那个位置看不到黑板。”
那样的位置在大多数班级都是留给刺儿头学生的,但是冯志高却格外对学生仁慈些,虽然有那么个桌子,却没有安排人坐过。
所以冯志高压根没考虑便摇头否决了。
“老师,我这边可以挤挤,”程雾接触到沐言略微空洞又死寂的眼神,最终还是握住了代小禾一只爪子,安抚着她的同时说出了想说的话。
他们班压根没有空位,让沐言跟别人挤,估计她一巴掌就把人拍死了。
而且,沐言也算她半个师父,破例将不外传的部分功夫传给了她。就这么一层关系,她自然也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本就寂寥的生活再添一层哀伤。
冯志高再次觉得程雾同学真真是善解人意,十分欣慰地转过头示意沐言坐过去。并且对程雾的丰功伟绩大肆夸奖。
然而在他转头的那一刻便感觉到一阵风从眼前飘过,然后本该站在讲台上的人便已经来到了程雾桌子前。
两个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程雾往代小禾身边一挤,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凳子上,将自己的凳子给沐言推过去。
一高教室配置不错,桌子并不小,三个人坐两个人的位置也尚算宽松,这样坐下,倒也皆大欢喜。
只不过这皆大欢喜也只是对冯志高、程雾和沐言三个人而已。
班里其他学生都心情十分复杂。
男生坚决认为程雾抢走了美女坐在他们身边的机会,女生们则认为程雾身边都已经那么多优秀的帅哥了还不放过这么一个。看程雾的眼光都不像刚才那么友善了。
就连原本和程雾隔了一个过道的林慕汐和跟程雾同桌多年的代小禾都脸一扭,赌气起来。
一个高冷的要把人冻死,一个嘴巴噘的可以栓一头牛。
沐言却完全没有搅了一池春水的自觉,自顾自地和程雾说起话来。
很快,高二三班新来了一个美女(帅哥)就传了出去。
不怎么意外的,这人又是和程雾关系不一般,像之前无数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在自己小团体里的学校风云人物们无异。
也因此,程雾身上早已点满的仇恨值又高了一筹。
日子依旧平平淡淡里夹杂着不平凡的时光过着。
之前的悠闲小团体因为距离高考一百天而队伍小了许多。从十来个人到只剩下程雾代小禾林慕汐王文凯陈晨等这些个高二的,再加上一个新来的沐言。
沐言很少说话,除了死皮赖脸的程雾有本事能让她开口,其余人在他面前都和纸片人无异。
代小禾也就一开始有点小脾气,时间久了反而觉得沐言很好玩,也学着程雾没脸没皮的样子去撩她,只是从来没有成功过罢了。
只是,即使每天在一起。可沐言性别依旧成迷。
她不住校,没办法根据分宿舍的情况去分辨。
她也从来没有在学校上过厕所,就算代小禾曾经试过一天给她倒八杯水也没有什么卵用。
所以等着弄清性别的学生全都铩羽而归,八卦心更重。
这种状况使得程雾每天都在看笑话中度过。
偏偏沐言没有一点成为八卦中心的自觉,依旧还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更别提辟谣那种事。于是性别的秘密几乎一跃成为一高未解之谜之一。
*
就这样,转眼就是四月天,开学已经有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高一高二来说就是千篇一律的三点一线,很快便过去。对于准高考生们无疑是痛苦和压力的结合,简直度日如年。
毕竟二模三模相继来袭,分数线的浮动和分数的高低在他们生活中几乎成了唯一的重点。
安墨康幼彤他们越来越少地加入一起吃饭的队伍,几个朋友只偶尔在周二大扫除的时候碰面。或者在某个压力过大的下午叫上程雾他们去操场上跑步,用挥洒汗水的方法去缓解从容淡定背后的沉郁。
于是一高就又多了一波亮眼的风景——那些风云人物们的运动风采。
学校历年都有春季运动会,这天下午,程雾刚和好友们跑完步回到教室,便被迎面而来的六世拦住。
程雾已经有两个多月未见过六世,自从陆烨生日过后便没再出现了。
后来开学他也没报道。
程雾打电话没打通,也问过陆烨,陆烨说他有事要办。她便以为这孩子不会再来了。
毕竟之前他来大概也只是为了保护她罢了。
所以这会儿乍一看到这人跟从天而降一样,竟不可抑制地眨了眨眼,又使劲儿揉了一下。
“嫂子!你没看错,是我!”
六世依旧是那副福尔摩斯式的标配,黑色风衣、白衬衣,手里拿着保龄球裹着的骷髅。
她桃花眼里透着得意,一口大白牙十分晃眼,爪子也不安分地伸出来试图揉一下程雾脑袋,
然而刚伸出去他便立刻醒悟,想起来自家老大警告过的不能趁着职务之便动手动脚的条款,他暗自庆幸自己悬崖勒马,要不然非得剁手不可。
“喂,小六,你笑得一脸淫荡的想干嘛?”
程雾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调笑道。
对上她大眼睛里满满的戏谑,六世傲娇地转过视线,然后便看到了程雾身后站着的沐言。
这段时间,虽然他忙成狗,但一高这边的事情还监控着,流言他没少听。对于这个嫂子的“新欢”十分地不感冒,然而自家老大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真真是让他体会到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也因此,对于这个让自己化身“太监”的,恩,人妖,他是很不忿的。
“哟,这位不就是传说中的性别未知的一高空降生?”
他斜睨沐言,带着挑衅的笑,在看到对方那张比照片上更英俊与美丽并存的脸蛋儿时咬牙切齿了一番。
沐言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好像完全没看到对方针对她一般。
六世:“……”这让人怎么借题发挥啊喂!
他伸出尔康手,没摸到对方一片衣角。
在程雾搞笑的目光下,他牙一咬,转身朝对方追去,在快要碰到人的时候伸出爪子。
只是爪子并没有唠叨人,他根本就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就趴到了地上。
而始作俑者已经十分淡定地走到了程雾的座位上,安静坐下。
这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来了大半,看到摔了个狗啃泥的六世,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接连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只有程雾一点也不掩饰,抱着肚子哈哈哈起来。
六世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真的摔了。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吃过这种亏。
糟糕的感觉让他想起来那些年,那些斑驳却满是由苦难造成的烙印的流年,那种无数遍在绝望和希望中徘徊的滋味,还有以同样的姿势被打趴时一根根被裁断的骨头。
若是没有老大,他现在大概还是这个样子吧?
身上潜藏的戾气不受控制地便涌了出来。
程雾踏上修真这条道之后五官已经非常敏锐,尤其是对那些危险的气息。
几乎是立刻,她便发现了六世的异常。笑声立刻停住,她蹲下身子,想要将六世扶起来。
只是,还没伸手,便感觉到一阵风扑面而来。
然后自己便被拉了起来。
与此同时,趴在地上的六世一个鲤鱼打滚站了起来,他支撑过的地面上那块地板嘭的一声碎裂。
她也在这一刻看到了抬起头的六世那双桃花眼里刚刚还没有的猩红血丝。
因为是在教室外,看见的人很少,所以大多数学生并不知道那一刻的恐怖,除了学习之外便是探头查看出了什么变故。
只有程雾内心掀起一片惊涛。
没有半点犹豫地,她将沐言拉到一边,拉住了六世正在滴血的双手。
六世看着程雾焦急的表情,慢慢从失控中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向运筹帷幄心有成竹的男孩子终于有了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样子,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
“嫂子,对不起,我。”
“闭嘴!”
程雾使劲儿在他伤口上按了一把,成功用一道痛呼阻止了他笨拙的道歉。然后才安心开始使用异能帮他修复。
她动作很快,却也没避着沐言,片刻之后,六世血肉模糊的手背便恢复了光滑的模样。
只剩下刚才留下的血迹。
关于程雾的异能,六世是知道的,也见她施展过。可看着她把自己血淋淋的双手瞬间变得光滑如初,连痛感都半分不剩,他还是忍不住内心震荡。以至于连自家老大交代过的不允许和嫂子碰触这样的大事都忘到了脑后。
“闹够了就给我去把爪子洗干净!”
程雾敲他脑壳,一股子嫌弃自家孩子不省心的语气,交代沐言让她先进教室之后拽着他往水池方向走去。
“等等……”
六世老脸一红,指了指地上被自己搞碎的地板。“这个,怎么办……是不是算损坏公物了。”
“损坏公务,赔钱就行了啊,就给学校捐一座楼好了。”
程雾无所谓地在碎裂的地板上踩了几脚,才拽着他离开。
*
回来的时候六世老实的很,像是被程雾狠狠教训过一样。
他先是姿态十分端正地给沐言道了个歉,然后一脸敬佩地和对方套起近乎来。
“沐小,恩,沐言同学,你真的是沐家人?”
沐言:“……”
“能不能让我也拜个师,哦不,你们家功夫不传外人,那我拜嫂子为师如何?你做我师祖。”
他小心翼翼的态度完全就像是个讨好大人的小孩,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专业技能。
直到发现自己叽叽呱呱五分钟对方却一言不发之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引以为傲的心理学知识慢慢攻克。
不过让程雾吃惊的是六世那堪称世界一流变得心理术对沐言半点作用也没有,对方自始至终就没有给他一个正眼。
还是最后冯志高走进来打断了说的要口吐白沫的六世。
“还有半个月就是运动会了,秉承着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原则,希望同学们踊跃报名。”
一高大部分的学生对于这种事都是没什么兴趣的。所以冯志高说完下面几乎是没有半点回应。
“每个班级有硬性要求必须几人参加的,同学们不愿意报名的话我们就抽签好了。”
冯志高显然是知道这种情况的,所以直接给出了对策。
“离高考只有四百多天了,谁要浪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
“对啊,我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跑什么不跳什么远的。”
“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跑步,完了要断气的!无聊!谁喜欢跑步自己站出来呗!”
底下很快响起了各种小声嘀咕。
人都喜欢在不想做的事情面前把别人推出来。
于是便有人把眼神落在每天在操场跑步的程雾身上,像是在说你不是喜欢么怎呢不报名。
程雾一看局势就乐了,还真是懂得趋利避害,怎么没见好事来找她?
“我参加可以啊,一个人参加两项三项都可以。”她吹了一下眨眼的刘海,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不过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