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华:“嗯,你爸爸和弟弟现在怎样了呢?”
窦玉尘:“弟弟生病后,爸爸刚开始很心疼,让弟弟住院治疗,但是因为费用较高,只是住了不长的一段时间,弟弟就出院了。
出院后弟弟住在家里,也只是整天躺在床上睡觉。后来脾气就更加暴躁了,他感觉弟弟给他丢人了。有时会和弟弟吵架,会责骂弟弟。
我怕弟弟会因此加重病情,我便把弟弟接到我身边住了一段时间,我老公和他的父母对此意见很大。
我的压力真的很大,整夜整夜地失眠,每一秒钟都是极度的煎熬。我不知道挨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
有时我感觉拖累了老公,我想和他离婚,让他重新找个好的女人结婚。有时我又感觉老公嫌弃我了,觉得他会抛弃我,我又会愤怒地和他吵架。我很矛盾。”
苏成华:“嗯,后来呢?”
窦玉尘:“后来,我和老公带着弟弟在城市里离单位不远处租房子生活,因为都刚毕业,工资微薄,生活比较拮据。
我感到自己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了,我感觉生活难以支撑下去了,我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
弟弟每天要吃很多药,强大的药物副作用让他整天在房间里沉睡。我的爸爸在老家独自一个人生活。
再后来,弟弟不愿意在我这住了,回到了爸爸身边,爸爸照顾他,但是爸爸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都是坏消息。
后来我最害怕的就是听到电话响,因为我不知道又要有什么坏事传到我的耳朵里了。
我整天都处在严重的焦虑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我的左眼皮从去年开始就一直跳,人家说左眼跳灾,我因为眼皮跳而更加焦虑不安,整日害怕会有什么坏事发生。
我真的过得很累,很辛苦。有时候想到爸爸和弟弟在家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我就更加痛苦,我会感到内疚。”
苏成华:“嗯,你确实过得很累很辛苦。你说因为爸爸和弟弟在家生活,你会感到内疚,那你有没有想过把爸爸和弟弟都接到你家一起住呢?”
窦玉尘:“想过,但是那是不现实的,因为首先,我们的经济状况不允许,我和老公的收入勉强能养活我们自己。
另外,我无法和爸爸在一起相处,如果住在一起,我会很快崩溃的。
单单听到他的声音就足以让我崩溃了,如果他再跟我唠叨,看我这不顺眼,那里不行的,我可能连勉强活下去都做不到,我会死。
现在这样,我内心虽然牵挂,虽然痛苦,但是我还能勉强支撑我的生活。是我不孝吗?”
苏成华:“不是你不孝,你已经在能力范围内做得很好了,可以说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你只是在勉强支撑!
虽然你的能力不允许你把他们接到身边照顾,但是你始终都把他们的人生抗在了自己的肩上,你从未放过自己,让自己有一个正常而独立的生活。
也从不敢放下他们,让他们承担起他们自己的命运。这就是你的痛苦所在吧。”
窦玉尘:“嗯,我的痛苦所在,就是和我内心的魔鬼作殊死的搏斗。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苏成华:“不知道。”
窦玉尘:“是拳王迈克尔·泰森说的。我感觉这句话正是我的写照。”
苏成华:“嗯,我相信你一定能打赢这场硬仗。”
窦玉尘:“苏医生,你会不理我吗?”
苏成华:“不会,我一直都在!”
窦玉尘:“生活如此不易,我拼了命地想从过去超拔出来,我凭我那么多年的努力,才有了那么好的一份工作,才取得了一点世人眼中的成就。
可是苏医生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觉得那个人是我,我从来都是那个缩在墙角的内心充满恐惧的丑陋的小女孩。”
苏成华:“嗯,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送你几句话:
你选择怨天尤人,你就是怨夫怨妇;你选择醉生梦死,你就是饮食男女;你选择为理想献身,你就是志士仁人。由死向生,意义全在过程中。”
窦玉尘:“嗯,是的,我觉得我需要去寻找我人生的意义了。”
苏成华:“嗯,你觉得你需要的意义是什么?”
窦玉尘:“我觉得我让那个可怜的小女孩长大,就是我要追求的意义。”
苏成华:“嗯,这次的咨询时间到了。我们下周还这个时间见吧。”
窦玉尘:“嗯,好的,苏医生,那我先走了。”
苏成华:“好的,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了窦玉尘,苏成华便马不停蹄地写咨询记录,头脑在飞快地运转,他大概对窦玉尘的问题有一个初步的判断,但是他现在还拿不准,他还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窦玉尘的问题很棘手。不过他对自己有信心,他不害怕困难,他喜欢迎接挑战。
写好了咨询记录,苏成华接着为其他的病人做心理治疗。
随着病人的日益增多,苏成华的时间排得满满的。高轻度的工作让苏成华感觉有些疲惫,但是他感受到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充实。
他喜欢这样忙碌着,因为只有忙碌起来,他才不会被思念若楠的痛苦所折磨。
苏成华做好所有的咨询记录后,锁上咨询室的门,回到办公室换衣服准备下班。
苏成华见胡广利还在那认真地看书,便笑着说道:“胡广利,还不下班?看什么书呢?那么认真?”
胡广利见是苏成华,赶紧说道:“苏老师,我在看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论》呢,上学的时候这本书没有看透,我想再看一看。我有好些地方看得不太懂呢,还希望得到您的指教呢。”
“嗯,你可以先把疑问记下来,等有时间了凑一起讨论。”
胡广利高兴地说道:“好的,那我先谢谢了啊。”
“你今晚值班?”
胡广利答道:“是的,我今天晚上值夜班。”
“那我先下班啦,你怎么吃晚饭?”
“一会温倩来给我送饭呢。嗯,苏老师,您路上注意安全。”
苏成华换好了衣服,拿起手包走出了办公室,他刚一出门,就见温倩提着一袋子食物走了过来,老远的,温倩就笑着跟苏成华打招呼道:
“苏医生,您下班啦?我今天带了好吃的来,要不您一起吃点吧?”
苏成华笑着说道:“不了,你们吃吧,我得早点回家,还有点事。”
苏成华离开了,温倩则进了办公室。
苏成华想到了若楠给自己送饭时的情形了,他内心一阵疼痛,强烈的思念让他有些失魂落魄。
他真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让若楠出去,他真的离不开若楠了,时时刻刻的思念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白天倾诉了很多,窦玉尘感觉心里松快了很多。但是夜里,窦玉尘依然入睡困难,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苏成华。
她有些兴奋,以前那么长的时间里,她都一个人苦苦地挣扎着,她没想到做心理咨询竟然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
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走出那间封闭的房间了,后悔没有早点来找苏成华咨询了。
窦玉尘在头脑里想象着苏成华的样子,由于白天狠狠地盯着苏成华看了一个小时,她头脑里有一点他的模样了,但是依旧飘飘忽忽的,不稳定不清晰。
凌晨时分,她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她做了一个美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