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下午就从书院里将他的东西搬回来了,他情绪有些低落,看到姐姐倒是高兴了不少,但小眉头还是没松开。
穆扬灵见了忍不住去掐他包子一样的脸,“小小年纪愁什么呢?”
“姐姐,我都长大了,”博文拉下姐姐的手,皱着眉道:“先生病了,我们上午去看他了,病得很重,师娘一直在哭,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说完眼眶一红。
穆扬灵一愣,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说只是风寒吗?”
“可先生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又发起了高烧,听师娘说,晚上还会发冷,”博文眼眶有些发红,“都怪我们不听话,先生前天病了都还在给我们上课,昨天在课堂上晕过去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先生病了呢。”
“大夫怎么说?”穆扬灵关切的问道。
因为博文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柳先生对他一直很照顾,穆扬灵自然很关心这个问题。
“大夫说不好,”博文失落的道:“好的药先生买不起,我已经把我的零花钱全都给师娘了,姐姐,我们重新给先生请一个大夫,开一副更好的方子吧。”
“你的零花钱能有多少?”穆扬灵瞪眼道:“也不对,你怎么知道柳先生买不起好的药?他的家资应该也不少,药还是吃得起的吧?”
鸣水县的消费又不高,柳先生家也有田有地,加上他收的束脩,家里应该有不少存款的。
“先生家还有好多人呢,这两年地里歉收,一直是先生用束脩养着家里,师娘说先生这次陆陆续续病了十多天了,又要给我们上课,又要给我们出考试的卷子,家里还有许多事,一挤在一起,先生的病就更严重了。”博文道:“姐姐,我看过先生的药方,好是好,但其中有几味药还可以更好,我也问过大夫了,是师娘让他换了之前的药方的,钱不够了。”
博文久病成医,对一些药的药性和好赖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他才急匆匆的回来拿自己存下的零花钱送去,虽然不多,但两年下来也存有差不多二两银子了。
自从博文去县城上学后,穆扬灵每个月都给他一百文钱应急用,或买学习用品,或是买东西吃,或是请客,加上过年的红包等,两年存下了一些钱,虽然这点钱在穆扬灵看来没多少,但在博文的同龄人中,这是一笔巨款了。
但这笔巨款在庞大的药费面前连个波都没打就没了。
穆扬灵也不多问,直接进屋拿了一点钱,“走,我们去看看。”
舒婉娘听到动静出来,诧异的问:“这是去哪里?不是才回来吗?”
听说柳先生病了,舒婉娘连忙进屋拿了一些鸡蛋放在篮子里给穆扬灵,“把这些带上,柳先生对博文照顾颇多,你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能伸手就伸手。”
穆扬灵应下,带着博文去了柳先生家。
柳先生家很热闹,他带的二十三个学生来了一大半,都有家长陪着,有的和穆扬灵一样拎着一篮子鸡蛋来,有的拎着一只鸡,有的则是扛了半袋米或是直接塞了一些钱……
这个时代,师如父,作为学生无论如何要来看望一下,哪怕只是磕个头也好。
穆扬灵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领着博文进去,柳师娘眼睛红肿,但看到穆扬灵他们还是强笑着起身,“博文来了?你身子弱,还是别进去看你先生了,免得他将病气过给你。”
穆扬灵拍了拍博文的肩膀,道:“柳师娘,还是让弟弟进去给柳先生磕一个头吧。”
柳师娘有些犹豫,因为孩子们都是在门口磕了一个头就走了,但穆博文是相公最得意的学生,也行相公也想见他,所以柳师娘犹豫了一下就让穆博文和穆扬灵进去了。
柳先生的确病得很重,脸色潮红,眉头紧皱的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穆扬灵看着心也不由的一抽,问道:“给先生请的是哪家的大夫?”
“请的是回春堂的刘大夫,也怪我没注意,之前他吃了药都快好了,谁知道前几天熬夜一下子就又重了起来……”柳师娘这两天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一样,很是煎熬,如果不是她疏忽了丈夫,他肯定不会病得这么重。
“柳师娘不如请仁心堂的庞大夫看看,”穆扬灵将十两银子塞给她,道:“用的药好些,烧说不定就能退下了,说不定还能在冬至之前回书院给博文他们考试呢。”
柳师娘惊愕的看着手里的银子,家长中虽然也有送钱的,但大多是一两百文,尽一些心意,今天博文拿来的一两八钱银子已经很多了,怎么穆家还送这么多钱?
柳师娘忙把钱推回去,有些局促的道:“刘大夫开的药方也不错,之前吃他的药都快好了……”
柳师娘说到最后有些羞愧,现在这个药方是她要求刘大夫开便宜一些,因为家里实在是没有足够的钱买得起一副一两二钱银子的药。
“什么都不及先生的身体重要,”穆扬灵握住她的手,笑道:“这钱你们先用着,等先生好了,我再带博文来看他。”
柳师娘嘴巴张了张,还是将钱收下了,见穆扬灵起身,忙将人送到大门口,回来后马上叫人去请庞空青来看病。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柳先生总算是将汗发出来,又喝了一碗粥,擦了一下身子后感觉好多了。
柳先生将药一饮而尽,将碗递给妻子,问道:“这药方是谁下的?这么猛?”
柳先生昏昏沉沉的,虽然知道屋里有人,却并不知道是谁,也听不到人说话,但昨天下午一碗药灌下去他就开始发汗,烧也慢慢地退下去,脑子自然也没有昏沉了。
柳先生自己也懂一些岐黄之术,所以一早将药方拿过来看,配方虽然妙,但用量也够猛,可见是胆大心细的人开的,而他们常请的刘大夫谨慎惯了,他可没胆子下这么猛的药。
一说起这个,柳师娘眼圈又是一红,抹着泪道:“是仁心堂的庞大夫,幸亏穆姑娘叫我去请他,不然你……”
“他说你邪风入体已经久了,病根深埋在体内,要是发不出汗来,你只怕会被活活烧死,都怪我,为了省那点钱,让刘大夫开了便宜的药方……”
自家的情况自家知道,柳先生拍了拍妻子,问道:“这次我吃药借了多少外债?”
“和爹娘要了一些,秦先生给了三两,对了,博文也给了一两八钱,加上其他学生给的也有六两左右,”柳师娘小心的看了丈夫一眼,道:“昨天博文和他姐姐过来,给家里送了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