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民还想客气几句,林维桢却没给他机会,说了一声“稍等”,转身进了卧室。
谭沁正在里面做刺绣,刚才客厅里发生的事她听了个大概,好奇地问道:“来的是谁呀?”
林维桢道:“王永民,一个大发明家,很厉害的一个人。不过这人一身臭老九脾性,死要面子,请他吃饭还不好意思。你别做了,出去见见客人。”
“臭老九?”谭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你就别大哥笑话二哥了,你呀,不比别人好多少!”
披上外套,来到客厅,跟王永民打了声招呼,谭沁一口一个王老师,把王永民喊得面红耳赤,直说不敢当。
林维桢听到后,心里一动,王永民是一个比自己更合格的计算机老师,自己可不能轻易把他这么放过,走之前,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吧。
想到这里,林维桢呵呵笑道:“王老师……”。
王永民摆手道:“林同志,在你面前我更不敢当这个老师,咱们同志相称,王同志。”
谭沁对林维桢的脾气那是太了解了,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要打什么主意,笑着道:“王老师,我看吶,这个老师你当定了,你要是不当这个老师,估计是出不了我家大门。”
王永民被这番话搞得一头雾水,这又不是土匪窝,怎么还出不了门呢。
林维桢道:“行,那我们还是同志相称,王同志,我在家里办了一个计算机兴趣班,现在有八个学生,怎么样,你能不能屈尊给孩子们上两节课?放心,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一天,不,一个下午就行。”
“兴趣班?”王永民怔了怔,这个名词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对,兴趣班。我平时还要上课,只能在寒暑假和星期天上课,而且也不是正规的义务教育,学生凭兴趣自愿报名。”
王永民这下总算明白了,笑着道:“我知道了,你这个兴趣班跟青少年文化宫里的舞蹈班、音乐班差不多,只不过是教计算机知识的。”
林维桢道:“就是这么回事。王同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不我带你去瞧瞧?”
王永民确实想见识见识,痛快道:“必须的!我正好向你取取经,回去后,如果有时间,我也办一个。”
来到东厢房,教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王永民疑惑道:“人呢?”
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一本basic编程,惊讶道:“英文的?”
林维桢道:“国内没有中文版的,只能用英文的,可惜学生们都没学过英文,读起来非常吃力,这段时间,我一边讲课,一边翻译,估计再有一个月,就能翻译完。”
王永民问道:“林同志会编程?”
林维桢道:“不瞒你说,我对编程只懂点皮毛,用的最多的是basic和c,至于计算机硬件,呵呵,说实话,一窍不通。”
王永民根本不信,道:“不是吧,我看那本《拨开计算机的迷雾》中,计算机硬件部分写的非常好啊。”
林维桢哈哈一笑,道:“你忘了那本书是我跟别人合编的?前四章跟计算机基础知识相关的部分,都是丹尼尔写的,我负责的是后面五个章节。”
王永民失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我觉得那本书最出彩的正是后面五个章节。林同志,你真的这么看好计算机的发展?将来计算机真的能做到你说的那些?”
林维桢道:“当然。计算机发明了几十年,一直以来只能处理英文字符。前两年有人还说计算机将是汉字的掘墓机,国内甚至有人叫嚣,废除汉字,改用拉丁字母,或者学习日韩,用简化字。可去年北大的王选教授研究出来了汉字处理与排版印刷系统,谁说计算机就不能处理汉字了?”
王永民感慨道:“王选教授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工作!”
林维桢笑道:“王同志,你跟王选教授是本家,他研究的是汉字的计算机数字化输出问题,而你现在研究的是汉字的计算机输入问题。如果你成功了,汉字的计算机输入输出就完整了,那么计算机将是汉字的掘墓机这个预言,自然不攻自破。所以说,你的研究在重要程度上,一点不比王选教授的差,身在在我看来王选教授的意义更重大。”
王永民吓了一跳,忙道:“不能这么说,我可没资格跟王选教授比。”
林维桢摆手道:“王同志,别急着妄自菲薄。我没有贬低王选教授的意思,也没有拔高你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论的什么事?计算机普及。”
“计算机普及?”王永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林维桢道:“对,计算机要想在国内大规模普及,首先要解决汉字的输入输出问题,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汉字输入,而且还是低成本的汉字输入。如果人们在使用计算机时,还得额外再买一个汉字键盘,不仅增加了购买成本,也增加了使用学习成本,而且还跟国际过流形成分裂,造成国内计算机的畸形。你总不希望中国的计算机成了外国人眼中的怪物吧?”
听了这番话,王永民既感动又惭愧,没想到在林维桢眼里,自己的研究意义居然这么重大,这一点自己想都没想过,两人站得高度完全不同,自己的目光居于一隅,而人家的目光却放眼全局。
想想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眼光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再一想就连刚才的二十六键方案也是人家提供的,王永民心里顿时生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不服不行啊!
林维桢倒没注意到王永民的神色,如果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肯定会欲哭无泪,如果没有前世几十年的见识,此时的自己估计还在大学里当一个五讲四美的好学生,哪有机会站在他面前指点江山?
“王同志,中间这一间是阅览室,唉,现在国内没有计算机方面的报纸期刊,我只能放些国外的,可惜学生们都看不懂,我是想翻译,却没这么多时间。”
王永民从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啧啧称奇道:“林同志,真没想到你能搞到最新的《journal of the association for puting machinery》,我在沪市各大高校图书馆都没找到!”
林维桢道:“都是丹尼尔送来的,这样吧,我这里的期刊,每样帮你订一份,到时候直接寄到你单位。”
王永民激动得就要点头答应,随即苦笑道:“太多了太多了,我没那么多钱,挑一两本就行。”
林维桢笑道:“算我送你的,不,借你的,到时候你还给我就行。”
“这……”,王永民清高惯了,本能地想要拒绝他的好意,可心里又实在舍不得,没办法,眼馋啊!
林维桢看到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道:“王同志,你看这样行不,期刊当做你的讲课费。”
王永民苦笑道:“我又占大便宜了。”
穿过阅览室,来到机房门口,林维桢道:“这间是机房。”
“机房?”王永民瞪大眼睛看着门上的注意事项,“你这里还有计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