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还行是什么?模棱两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林老师,我发现你一点也没变,以前你就这么说过我”。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有啊,你贵人多忘事,你当时说‘还行’这个词是定性描述,中性且偏贬义,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你倒是记得清楚”。
“那当然,我现在经常想你上课时候说的东西,后悔了,当时没听进去。唉,不说这个了,林老师,我目前工作……,嗯,自己打分的话也就刚及格。刚来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有点跟不上丹尼尔先生的节奏,出了好多丑。不过现在好多了,嘻嘻,前不久丹尼尔先生给我涨工资了”。
“涨多少?”
“30块钱,我现在一个月将近100块钱呢!”
“30块钱就把你高兴成这样?没出息”。
“嘻嘻,我可不敢跟林老师比,30块钱我已经很满足了,等下次去首都,我请你和谭沁吃大餐”。
“呵呵,好啊。有没有落下功课?”
“林老师,你放心,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宿舍后就看书自学,我还报了电大的培训,对了,我还跟丹尼尔先生学计算机呢,现在都能不看键盘打字了”。
“不错嘛,这点你比谭沁强,她现在还一根手指头戳键盘呢”。
“咯咯……,下次写信我肯定要臊臊她”。
林维桢理解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在外打拼的艰辛,孤独寂寞,想找个聊天的人都没有,所以耐着性子陪她聊了十来分钟。
“哎呀,我光顾着说话了,林老师你打电话找丹尼尔先生吧?”
林维桢笑着调侃道:“你这个行政助理当的有点不称职啊,我得告诉丹尼尔,让他扣你工资”。
“这可不行,林老师,你稍等,我这就去喊丹尼尔先生”。
等了不到一分钟,电话传来丹尼尔的大嗓门:“哈哈,亲爱的林,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你一向小气,从来都是发电报的,是不是想念我了?”
林维桢道:“丹尼尔,你知不知道电话费很贵,所以咱们别扯没用的,说正事”。
丹尼尔道:“好吧好吧,什么事,你说”。
林维桢把托福考试教材的事情讲了一遍。
丹尼尔听完后沉吟了片刻,道:“林,你做过市场调研吗?据我所知,目前大陆出国人员的数量非常非常少,跟高考参考人数完全没有可比性。前天我刚拿到一项最新统计数据,今年参加高考的考生有260多万人,而去年出国留学的人数却只有可怜的2000多人。林,或许我们应该再等几年”。
林维桢斟酌道:“丹尼尔,你说的都对,但我看中的是潜力,潜力懂吗?正如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告诉你的,中国的发展速度很快,无论是哪一个反面,包括出国留学。去年2000人,明年或许3000人,后天4000人,但三年后,很可能井喷至1万人。”
丹尼尔道:“不不,这都是你的猜测,做生意不能靠猜测”。
林维桢道:“好吧,我们先不谈这个。你说的这个数字是出国留学的人数,那么,那些有计划并且正在为出国留学做准备的人,难道该忽略吗?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其实这跟高考类似,能考上大学的人是少数,但其余那些没考上的人就不需要复习资料了吗?”
“这……,哈哈,林,我好像又一次被你说服了”。
“哈哈,丹尼尔,你还是那么明智!”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林维桢道:“丹尼尔,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要尽快地占领市场,这绝对是一门不亚于高考教材的好生意”。
丹尼尔也不拖泥带水,道:“林,我觉得我们应该坐在一起好好商量一下,找个时间我回趟首都”。
林维桢道:“不必了,我去你那边,正好我放暑假了”。
丹尼尔笑道:“太好了,天气这么热,我可不想跑来跑去,林,我爱死你了!放心吧,你来了后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你吃过蛇肉吗?那玩意儿实在太美味了……”。
“丹尼尔,电话费太贵了,我得挂了”,林维桢感觉胃里一阵翻腾,赶紧扣上电话。
这通电话点下来,居然花了三十多块钱,真黑啊!
付了钱,正要转身离开,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问装电话的事情,不由上了心。
逮到一个工作人员,问道:“同志,装电话怎么个申请法?”
工作人员问道:“哪个单位的?”
林维桢道:“不是单位,是给家里装”。
“给家里装?”,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是公费?那个单位的?”
林维桢愣了愣,摇头道:“自费”。
工作人员皮笑肉不笑道:“嗬,自费啊,挺有钱的嘛……”,随即脸一板,道:“不行!”
林维桢问:“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排队装电话的单位那么多,光业务电话和公费住宅电话都排不过来,哪能给你私人装?有钱就了不起啊,钱再多,到了这儿,也得给我盘起来!”
林维桢心里那个气啊,我有没有钱管你屁事,钱多还有错了?
工作人员看着林维桢得意道:“想装也不是不行”。
林维桢以为他想要点好处,只要能按上电话,对方要求不过分的话,一切都好说,于是忍着气道:“同志,你的意思是?”
工作人员笑呵呵道:“等啊,等到猴年腊月,哈哈”。
“你消遣我!”
“消遣你?没有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消遣你了?再说,我就是消遣你了,又怎么了?怎么了!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自以为高人一等……”。
林维桢相当无语,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个泼妇似的,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看他激动得唾沫横飞,越说越难听,林维桢反而不生气了,笑吟吟地看着他表演,最后一边鼓掌一遍道:“单口相声说得不错,你再加把劲儿,我把你的领导喊过来听听”。
“哼,别以为叫领导就能吓倒我,领导来了我照样这些话,我不怕!你这种人穿得人模狗样,十个有九个是那些个体户,资本家,喝工人阶级的血,吃工人阶级的肉,不是好东西!”
林维桢听不下去了,更懒得跟他理论,转身就走。
“看,被我说中了吧,心里没鬼你别走啊!”
不走留在这继续挨你骂?林维桢可没那么傻,加快脚步出了电话局,可这一幕落在那个工作人员的眼里,却是林维桢心虚了,胆怯了。
重重地哼了一声,抬头挺胸,背着手转身往办公室踱去。
进了办公室,便跟同事抱怨道:“你说现在的个体户都这么嚣张?”
同事抬头笑着问:“老王,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一个个体户,年纪轻轻,也就二十岁出头,好家伙,一开口就像给家里装电话”。
同事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个体户,说不定单位给他装的呢”。
“哼,自费的,你是没看到他那得意样,我一个正科级股长家里都没电话,他想什么好事呢”。
同事心里冷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过想想也理解老王的心态,自己何尝不眼红那些个体户?
作为国家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一个月拿四五十块钱的死工资,任谁看着那些泥腿子个体户吃香喝辣的,心里都不平衡。
“国家再不管管,这些人就要造反了!”
“老王,这话有些言重了吧”。
老往冷笑道:“言重了?你呀,年纪太轻,呵呵,没经历的事儿太少,我听隔壁老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