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兴祖大包小包的走了,林维桢又恢复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借书的人越来越多,甚至系里的老师也加入借书的行列。
课间休息时,林维桢去给老师们送书,最后来到系办公室,把最后两本期刊给了隔壁班的女辅导员。
林维桢跟这位年轻的女辅导员并不熟,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姓钱,路上偶尔遇见便喊她钱老师。
林维桢自觉得和她没啥共同语言,客气了两句转身凑到李同河桌前,自来熟地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李老师,忙啥呢?”
李同河心情不错,抬头看了一眼钱老师的背影,笑呵呵地问:“怎么不跟人家多聊一会儿?最近不少男同学来的老勤了”。
林维桢一脸黑线,原来李同河也有不正经的时候,“我说李老师,你啥时候把师母接过来?师母一个人在老家种地,还得带孩子,不容易啊”。
李同河被他一句话噎得够呛,苦笑道:“你小子嘴巴够毒的,一点亏也不肯吃。不跟你开玩笑了,找我啥事?”
林维桢笑道:“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老师?”,见他脸色不善,赶紧道:“你那篇文章写完了没?”
一说起正事,李同河严肃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稿纸,递过去道:“主体部分写完了,你指点一下?”
这话林维桢可不敢当真,如果他心安理得的指点起李同河,李同河或许嘴上不说,可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呢,于是翻了个白眼道:“你要是这么说,我转身就走,这不是磕碜我么”。
李同河倒没想那么多,笑道:“你谦虚啥,听说你又写了一篇文章已经被《经济科学》录用了,还在跟我装”。
“哦?已经录用了?”,林维桢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忙问道:“你从哪听到的消息?”
李同河道:“前两天我去系主任办公室,听他说的,把你好一顿夸,行了,别咧着嘴傻笑了,快帮我看看”。
林维桢这才接过稿子,花了不到十分钟看完,不得不说李同河确实有两把刷子,文章写得四平八稳,找不出一点毛病,而且自圆其说,看文章的人不知不觉就会被他带进沟里。
“厉害!”,林维桢心服口服,竖了个大拇指。
“滚犊子”,李同河瞪眼道,“我让你提点意见,谁让你夸我?”
林维桢笑道:“我一个学生夸你干啥,我是真觉得写的好,如果你非要让我提点建议的话,那就是观点不够鲜明,说句不好听的,左右逢源,太圆滑了”。
李同河忍不住笑了笑,点头道:“你看得倒透彻”,接着叹气道:“我这心里发虚,没底啊”。
林维桢有些无语,原来他知道哪里有毛病,却仍这么写,说到底还是胆小怕事,哪边都不想得罪。
“有啥好怕的,只是学术讨论而已”。
李同河没好气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怕,我怕”。
林维桢笑了笑没说话,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要不你让陈主任把把关?只要他说行,那就妥了”。
李同河犹豫道:“陈老太忙了,哪好意思麻烦他”。
“我要是老师,我就喜欢问题多的学生,越是麻烦我,我越喜欢,能把我难住了,我反而更高兴”,这话倒不是瞎说,林维桢前世便是如此。
李同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因为他也是这种老师,道:“那就听你的”。
说完,笑吟吟地看着林维桢,道:“你小子一肚子心眼儿,把老师的心理都摸透了,够能耐的啊”。
林维桢就当没听见,看了看时间,起身道:“老师也是人嘛,我先撤了”。
走了两步,又转身腆着脸道:“李老师,明后两天跟你请两个半天假,下午的”。
丹尼尔过两天就要来了,林维桢得在此之前把高考教材的初稿收集起来,不能让他以为自己这个合伙人啥事没干。
李同河顿时耷拉下脸来,语气不善地问:“怎么又请假?上学期你请了多少假了?”
好说歹说,差点磨破了嘴皮子,李同河才不情愿的答应给他两个半天假,林维桢拿起假条抬腿就走,生怕他反悔。
路过谢老师的办公桌,见她正向自己看过来,林维桢礼貌的点点头。
目送着林维桢离开,谢老师回头道:“李老师,你这个学生挺有意思的嘛,怎么一点都不怕你”。
李同河端起罐头缸喝了一口水,笑道:“干嘛要怕我?我一向很和善的”。
谢老师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儿,整天耷拉着脸,仿佛每个人都欠你钱似的,哪里和善了?
“他家里什么背景?从哪搞的这些书?”
这个问题可把李同河给难住了,他还真不清楚林维桢的底细,于是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插过队,后来参过军,还荣立过战场二等功,那些书是他托亲戚买的”。
谢老师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过身伏在桌上继续备课。
暑假接近尾声,林维桢却变得忙碌起来。
他骑着自行车,像收租的地主一样,上门去催收高考教材的初稿,只不过有一点比地主做得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酬劳的多寡按照工作量计算,最少也能拿到三四百块钱。
于是,林维桢成了状元们最欢迎的人,每当离开时,状元们都拉住他,嘱咐道:“以后有这种好事还找我!”
状元们拿了钱交了稿算是完事了,可林维桢却闲不下来,他还得负责校稿。
丹尼尔还没到,他也不急,所以校稿的时候很仔细,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时间晃悠悠地进了九月,总算把丹尼尔盼来了。
这两天正值新生报到,大二负责接待工作并不上课,于是林维桢偷了个懒,跑去首都饭店见丹尼尔。
“哈,林,好久不见”,丹尼尔特意在饭店大堂等着林维桢,还没等门童开口阻拦,便冲出了门外,给了林维桢一个拥抱。
林维桢差点没被他身上的香水味熏死,赶紧屏住呼吸,伸手扇了扇风,嫌弃道:“你到底喷了多少香水?”
丹尼尔抬起胳膊闻了闻,疑惑道:“多吗?我怎么没闻到?我觉得挺好闻的?你要不要?我可以送你一瓶”。
林维桢摆手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用不惯”。
丹尼尔一脸遗憾道:“你太不会享受了,哦对了,萨拉托我给谭小姐带了一套化妆品,我想她会喜欢的”。
林维桢这才笑道:“替我谢谢萨拉了”。
进了电梯,丹尼尔问:“去喝杯咖啡?”
“我可不想你破产,去你房间”,首都饭店的咖啡可不便宜,在林维桢看来,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抢钱,为了外汇,这些涉外单位连最起码的节操都不要了。
丹尼尔哈哈一笑道:“一杯咖啡的钱我还是有的,不过这里的咖啡味道实在难以恭维,我房间里有正宗的古巴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尝尝”。
“当然”,林维桢笑道,“对了,我没收到你的礼物,有点伤心,一个合格的合伙人可不会让朋友失望,你说呢?”
“哈,林,你真是个小气鬼”,丹尼尔夸张的嚷道。
说话间,两人进了房间,林维桢一眼便瞧到了地上的纸箱子,绕着箱子走了一圈,笑道:“丹尼尔,我觉得这件礼物不错,你是不是考虑一下,把它送给我”。
丹尼尔正在捣鼓咖啡,闻言抬头顺着林维桢的手指方向看去,随即嘿嘿笑起来,“林,恐怕我送给你你也不会用吧?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维桢翻了个白眼,真把我当成乡下的土包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