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屋之前不是给你使了眼色看住她,你倒好。”两人来到山上,萧明一边四处张望一边数落大有。“我还以为你眼里进了沙子……”大有挠了挠头,老大当时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还以为是迷了眼睛。
“我那是进沙子吗?怕你看不出来,我使眼色使得眼都快抽筋了。快找吧。”萧明爬上一块大石头,扶着树干往远处眺望。“哦。阿鹿姑娘!阿……”
大有刚喊了一声,萧明赶紧跳下来捂住他的嘴:“别喊!她怕咱们,你越喊越找不着。用眼睛。”他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大有的眼睛,大有捂住嘴点了点头。
“你也去找,”萧明把醉醉抛起来,“小心别让她发现你。”小葫芦往前摇了摇,表示听明白了。
从早上找到太阳高悬,又从太阳高悬找到日头西沉,萧明和大有瘫坐在树下,大有已经累得两眼发直:“老大,我想我的肉干了。”萧明道:“我也想你的肉干了。”
天色渐暗,他们的视野里飘进一团绿色。萧明一下子坐起来:“怎么样?”醉醉晃了晃落在他手里:“没找到,天鹿比我灵力高很多,她有意要藏的话我感觉不到她的。主人对不起。”
“也不怪你,走吧,咱们先回去。她改嫁那么多次肯定有原因,应该还会回去。”萧明叹了口气,起身把大有拉起来,“咱们回去养精蓄锐。”
“不过这个天鹿倒是长得很好看,她不是也靠怨气修炼?”萧明疑惑道,醉醉不是说过怨气所化的精怪会受到怨气影响不那么好看。“但是天鹿灵力很高,她可以控制自己化成人形的样子,而且我们化成人形的时候还是会继承一些本体的样子,天鹿是鹿骨,本来也很好看的。”醉醉羡慕道。
萧明一边拍了拍了它以示安慰,一边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绿油油的,葫芦形状的小孩,啧,是有点难看了。
回到老婆婆家中,桌上居然给他们留了饭,两个人对着老婆婆泪眼婆娑的千恩万谢,狼吞虎咽吃完,萧明满足地叹了口气。以前在外面玩累了,晚上回家,也是这样扒上一碗娘做的饭菜,往床上一躺,神仙都没这么舒坦。
“你们也不用谢我,这些饭菜本来是给我儿子儿媳留的。”老婆婆在一边借着醉醉的光纳着鞋底,“他们去城里卖菜,有时一两天,有时三五天,我每天晚上都给他们留饭。”
望着桌上还未收的三副碗筷,萧明想着,他爹娘此刻是否也在吃晚饭,少了一双碗筷他们会不会不习惯,没有人帮爹装酒了,打烊的时候没有人帮他上窗板了,有人找茬的时候也没有人帮他骂人了。
眼里水汽涌上来,绿莹莹的光变得有些模糊,萧明赶紧抬头眨了眨眼睛,转头看旁边的大有,这家伙眼圈都红了。他拍了拍大有的肩膀,大有转头看他,两个人红着眼圈相对无言。
老婆婆低着头没注意他们变化,道:“你们今天去看过了吧,我说的没错吧?”
“除了克夫,还有没有别的怪事?”萧明问,总得弄明白这个阿鹿到底在干什么,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采阳补阴?可她本来就是依靠怨气修炼,要阳气做什么用。
“别的怪事……”老婆婆停下了手中的针线,仔细的想了一会,“还真有一件,她每次成亲以后,她男人的行为都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很多从前的事也都记不起来,但是不耽误干活,也就没人深究。”
这倒是很奇怪,行为不一样,想不起以前的事……
会不会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她都一直在这个村子里改嫁么?她丈夫故去以后多久改嫁?”萧明追问,他好像能猜到点什么,但又不能确认。
“自打她嫁进这我们这,就没出去过。这时间嘛……”老婆婆想了想,“记不清了,反正很快。村里边很多人都说她不知检点。”萧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婆婆,天不早了,您快歇着吧。大有,睡了睡了。”
拉着大有回到屋里,萧明一边收拾铺盖一边道:“明天一早我们再去一趟,只要那大哥还没咽气,她应该还会回来。”“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大有看着他在地上铺好的被子枕头,有点不没明白,这床明明挺宽敞的呀。
而且,他自己睡会害怕啊,大有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子外面,有点手足无措。
“你睡床上,我打地铺,”萧明抖开被子钻进去,“这样踏实。”“主人那我呢?”醉醉在床头跳了跳。“你陪他,他胆小。”他盖上被子道:“熄灯。”
两个人累了一天,很快便睡着了。第二天萧明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东西在怼他的脸,“大有别闹。”翻了个身继续睡。
“主人快起来!主人主人!”醉醉的声音在耳边如同响雷一般,萧明猛地睁开眼,就见它在头上飘,“你干什么?!”他噌的用手捂住脑袋。
“不好了不好了,天鹿要被村民烧死了!”醉醉急的跳来跳去,“她丈夫昨天夜里死了,天鹿今天清晨刚回来就被村长带着几个人抓了,说她是不祥的灾星,要烧死她!”
“什么?!”萧明一骨碌爬起来,拽起大有:“快起来出事了!”“啊?”大有迷迷糊糊地揉眼睛,慢慢吞吞地坐起身来,萧明急的直接蹲下帮他穿鞋,拖着他往外跑:“天鹿要被烧了,你醒醒!”
“烧什么啊……烧鹿肉……烧天鹿?!”大有终于清醒过来,一边跟着萧明跑一边道:“老大我还没穿衣服呢。”
两个人跑到村口,所有的村民都聚在这,村长举着火把,天鹿就被绑在一根木桩上,绳子是红的,看样子像是浸过了朱砂,脚下堆满了干柴,周围还插了一圈桃木剑。
虽然看起来阵仗挺大,但萧明觉得,十有八九对天鹿没什么用。
“你们放我回去,他快不行了!求求你们放我回去!求求你们……”阿鹿焦急的喊着,泪水不停的滚落,她的眼神在哀求,求村民放她回去救丈夫。
此时的天鹿,不过是个拼命想救丈夫的柔弱女子,看不出有任何伤人之心。萧明和大有看得有些不忍心,村民却都无动于衷。
“呸!我儿子昨天晚上就死了!都是你这个灾星害的!”昨天那个老太太在一旁哭喊,几个穿丧服的人扶着她,免得她摔在地上。人群中又有人哭喊:“我儿子也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我儿子命!”“扫把星!”“灾星!”“妖怪!”
村民们从悲伤转为愤怒,渐渐有些失控,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烧死她!”所有人都开始附和,要烧死天鹿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在一片高喊声中,村长举着火把走到了柴堆面前,眼看就要点火,怀中的《太阴录》往前拽了拽他,“等……”萧明刚喊了一个字,突然间空中黑云密布,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狂风卷着砂石吹得人睁不开眼。那风带着阴煞之气,阴寒透骨。
村民们被吹的东倒西歪,都用手在脸前挡着风沙,村长哪里还顾得上火把,那火把掉在地上滚了几下便灭了。大有一只手挡着脸,一只手抓着萧明的衣角,他们俩只着里衣,在这寒透骨髓的阴风里显得格外单薄。
坏了!萧明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天鹿驱动了怨气,他本来是想了解事情的始末,用一些舒缓的方式把她封印。如果天鹿开了杀戒,别说封印,他不交代在这就不错了。
“区区朱砂、桃木,就想困住我天鹿,你们这是找死!”昏暗中一声冷笑,浸了朱砂的绳子应声而断,木桩裂成几瓣,柴堆散落,桃木剑也都拦腰折断。
再看天鹿,已经完全换了样子。她悬在空中,身上的粗布素衣,变成了缃色衣裙,束起的长发散落下来,额上生出了一对鹿角,与一般鹿角不同的是,天鹿的鹿角,是白骨。
她脸上那种悲伤、哀求都不在了,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和她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相称着,红的骇人。红艳的嘴唇勾起一丝笑,天鹿一挥手,黑色的怨气从她袖中奔涌而出,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
萧明抬起手挡,护腕闪了闪,化出一道无形的屏障,罩住了他和大有,怨气冲过来,就如水遇到石头一般,向两边分开,滑了过去。
一旁的村民们就没这么幸运了,怨气如饿虎扑食,侵入他们的身体,抽干他们的阳气精血,啃食他们的躯体,村民们哀嚎着,片刻间已经倒下了好几个。
再这样下去整村人都要被她杀光了,萧明眼睁睁看着那些村民被杀,只恨自己没有力量保护他们,他咬着牙急道:“你倒是把他们也罩上啊!”突然间他身体里那股微弱的灵力冲上来,护腕爆发出一股力量,一瞬间击散了所以怨气。
天鹿眯着眼睛看向他,盯着他半晌,似乎是在确认些什么。《太阴录》从萧明怀中飞出来,天鹿霎时变了脸色,还不等书册翻开,她身子一动飞身向村里去。
“追!”《太阴录》落回萧明手中,他塞进怀里,一扯大有,两个人往天鹿飞的地方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