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很小,却足够让陆相听见:“朕登基五年,无功于江山社稷,今边关战火不息,世家作乱,百姓生灵涂炭,为自省于列祖赔罪,自今日起,大魏免税三年,福泽恩禄,以安抚苍生,来日太子登基,此诏亦不可违抗。”
太子登基,免税三年。
旁人登基,此诏作废。
他在力保赵秋容母子的位置,给他们母子俩,拉拢他所能拉拢住的民心。
赵秋容掩面落泪,握着他的手,哭道:“何必呢?”
既然先前那么对她,现在何必又为他们母子打算?
“应尽之责。”神宗只有这四个字能回答她。
陆相写好,收起放在一边,立刻展开另一份圣旨等待。
神宗缓了好久才道:“太子年幼,尚不可亲政,今,朕托孤于长公主明仪,摄政监国,主理大魏国事,责令三王爷长孙骁,五王爷长孙明辅政,待太子大婚,还政。”
明仪起身,与伤势未好的三王爷,一同见礼遵旨。
太子尚未满岁,未来的十八年里,这座江山都压在了他们身上。
陆相一边写,一边老泪纵横,笔下已经微微颤抖。
虽然他看不上神宗的傻缺,也被神宗闹妖作的差点归西,可是平心而论,对比大魏历代君王,神宗是最仁慈平和的一个了。
最少,他没有滥杀无辜。
写好,请赵秋容念给他听,他点头,方才用印。
歇了许久,神宗撑着身子坐起来:“姐姐,你随我出去,走一走,可好?”
“好。”明仪努力保持着平静,赵秋容忙给他穿鞋和穿衣裳。
神宗握住赵秋容的手,看着她,似有话说,却又放开了。
他道:“把如意抱上。”
赵秋容把如意抱上,承乐则扶着明仪,由宫人在前引灯,随他一块出去,其他人则远远的跟着。
外面,大雪纷飞,严寒刺骨。
神宗没走多远,就在寝殿旁边的长廊中停下,他就地坐在台阶上,让赵秋容把熟睡的如意给自己看看,摸摸如意的脸,嘴角用力弯了弯。
“舒氏的骨灰,就在我的寝殿里,如今,国库没钱,不必为我大修陵墓,也不必为我陪葬金银,只需把舒氏的骨灰放进我的棺椁即可,我欠她一个名分。”
他还是记挂着舒氏。
赵秋容蹲在一旁,心绪复杂道:“臣妾遵旨。”
“皇后,你才十八岁。”神宗看着她:“可惜你了,往后没了朕的欺负,你也可以过舒心日子了。”
赵秋容咬唇,摇头不语。
她知道神宗不爱自己,可是帝后之间的夫妻情分,与儿女情长本就不同。
即便与他闹过吵过冷过,对他怨过恨过怪过,可是,却也曾憧憬过期待过希望过
满天下的夫妻都可以和离,唯独他们不行。
他们是帝后,先君臣,后夫妻,他们之间不是儿女情长男欢女爱,而是君臣礼法联姻制衡。
因为江山,她愿意陪着神宗涉险。
因为江山,神宗也必须为她母子打算。
没有谁爱谁,他们只是君臣,各尽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