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羽的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心中暗想:“什么叫‘坑了你,你都不知道。’自己好歹也是个副将,前两天刚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不说喜都人个个闻风丧胆吧,在北边的名将里也绝对是可以数得上的了。要不是因为父亲等族人还在京城,他早就跟着逸王南征了。会被她一个小毛丫头坑了?你怕你妹妹受我的牵连就直说好了,何必贬低我呢。”
五哥见他不语,小心翼翼地接着说道:“明儿个她要是说话,你可千万别理她。要是让你做什么,你也别跟着她。她……唉,你不知道。她还是太小了,也没受过什么委屈。你放心,我肯定将她看得死死的,我,就是怕你……”五哥顿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地说:“您可千万别心软,看她可怜兮兮的就都应承了她。万事您只看我和二哥,日后有用的到兄弟的地方,尽管说,不要客气。”
薛羽听着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到最后连敬语都用上了。心里一酸,满腔的火气顿时就熄了。他家里也有两个庶兄,继母又生了一个弟弟,可从来没有一个兄弟这样关心过他的事情,更不要提为了他拉下脸来四处求人了。相反,这几个兄弟有一个算一个,个个恨不得他立刻就死了,因为这样他们当中占长的,占嫡的就可以撺掇着承爵了。
薛羽一脸严肃地看着五哥,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五哥你放心吧,小雨也是我妹子,我听你的。”
杨宝臣待到五哥走后,也过来说话:“是师父让我过来的。”
薛羽眉头一扬,心里又挣扎起来。
杨宝臣垂着眼帘,黑着脸说:“师父说了,到了燕北让我跟着你进大营。她说凭我的身手,将来怎么也能当个校尉。”
薛羽冷笑起来:“我凭什么答应她?”
杨宝臣板着脸,紧握着拳头:“她说让你办是瞧得起你,你不给办她就找别的人了。那时你可别后悔。”
薛羽气得笑起来:“你问问她,有这么求人的吗?”
杨宝臣吸了一口气,这才一气呵成说道:“她说你以前答应的,有什么事就到京中找姓薛的。这件事与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要是你不做,显而易见是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人。”杨宝臣停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薛副将,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吗?她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找你的麻烦。”
薛羽微微一愣:“这话怎么说?”
杨宝臣略一斟酌小声说道:“她这性子看着牛心古怪的,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瞧着薛羽脸色不善忙接着说道:“跟你不对付的时候,是挺凶悍的,可是一旦她占了上风了,就又变得和气起来。”
薛羽暗想:“可不是,那天带她去花海,她欢喜的什么似的。都忘记跟他怄气了,还叫他薛哥哥。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哪根筋搭错了,就跟她抬扛,结果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样一想心里又平静下来:“你跟她说,这会儿不行,再过个半年吧。”
杨宝臣一愣,暗想那就是二哥那个马场的期限了。杨宝臣得了信儿,又回去跟小雨汇报。小雨坐在厨房的一个小板凳上吃着鸡腿,听了这话就欢喜地说:“宝臣,这下你的前途就有了。以后你做了校尉,有了功名,也好说上一门好亲事。将来让你媳妇给你妹妹找个好人家。我也就对得起你叫我的一声师父了。”
杨宝臣一张脸涨得通红,局促不安地说道:“其实跟着二哥也挺好的。”
小雨笑了笑摆了摆手:“那马场是二哥的,他有什么打算咱们怎么知道。他那个马场到底怎么样,咱们也不清楚。再说了,我也不能事事都靠着哥哥们,我看你身手好,有胆色,当个的大将军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杨宝臣脸上的红色刚刚褪去,听了她这样的夸奖,不由脸上又一热。
这一夜倒过得顺利,也没再来什么奇怪的人探查。到了第二天,众人又起了个大早急急忙忙地赶路。薛羽果然践言,不再往小雨跟前凑,五哥也如约跟陈鹏守在小雨左右。到了黄昏时候,一行人就到了燕北城外。
燕北城是北地最大的城郭,离来很远就可以看到城墙的轮廓。巨大的城墙像两个翅膀一样在城门两侧伸展出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周箴那天正好奉了大哥的命令在西城墙上巡视,远远就看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初时也没有什么,只是那队人马本来就已经跑得飞快,不想其中还有一匹骏马竟然从中脱颖而出。只见那马上坐了一个瘦弱的少年,纵马快到护城河前,却不急着过桥。一拨马头向南跑去,跑得甚是尽兴,周箴站在城楼上都可以听到马上那少年欣喜的欢呼声。
便是他胯下骏马似乎也比旁的马儿更通人意,频频抬起前蹄,扬着头撒欢地嘶鸣。一时间,一人一马交相呼应,倒像两个知己在说话一般。
这一两年,周箴见过无数初到雁北的人,却从来没见过这样快活的画面,一颗心也跟着愉悦起来。那少年来回跑了两圈,这才慢慢回到队伍,虽然离得远,周箴也能看出他旁边一个青年男子似是训斥了他几句,少年便受教地垂下头。于是不光那少年的肩头垮了下来,连胯下的俊马都低了头,瞧着没精打采的。
周箴打量了一会儿,不由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小孩子就是这样,就这么点快乐,大人也要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地管着,看着真真可怜。
小雨好奇地跟着队伍来到城门,心里暗暗赞叹不已。到底是逸王府坐落的地方,城墙厚实,护城河挖得又宽又深。士兵们都枪明甲亮,一个个挺胸抬头气势十足。小雨暗暗称奇,心想:“一路走来,倒是燕北城最是恢弘大气。”
薛羽上前对那守门的队长拱了拱手:“王队正。”说罢递了腰牌,又指着五哥他们说道:“这是城东纳月山马场的人。”守门的士兵接了腰牌急忙行礼道:“薛副将。”
那队正则在一旁打量了五哥和小雨一眼,陈鹏在一旁笑道:“老王,这是二哥的家人。”
王队正就笑了起来,望着五哥几个和气地点了点头:“这回打算在城里住几天啊?”
陈鹏哈哈一笑,朗声道:“常住了,以后有空一起喝酒,你要是有朋友有闲置的房子,跟兄弟说一声,二哥想换个大点的房子,过些日子家眷来了,住着舒服些。”
正寒暄着,城楼里背对着夕阳走下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瘦高个儿,穿了一身青绸长衫,带了一顶四方平定巾立在台阶上。一张白皙的瓜子脸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长眉入鬓,乌黑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般亮晶晶的。小雨被他身后的夕阳晃得睁不开眼,暗想:“古人说人长得漂亮,常说惊为天人,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人吧。若说英俊,夏家的兄弟们各有千秋,可比起这个人来,又差了几分风度。”
七哥倒是勉强可以比一比,只是七哥天纵英才不免有几分清高傲骨,倒不如他这么笑容可掬平易近人。徐家哥哥倒是风姿卓人,可惜容貌上又逊了几分。八哥哥样貌虽好,因是幺儿不免沉稳不足。
小雨心里暗暗将自己认识的男子同他比了一番,不免打量得有些过了。五哥也在端详那男子,并未瞧见小雨沉思的模样,倒是薛羽在一旁看得真切,心里又恨了小雨几分,至于恨的是什么,却是自己也不晓得。
那男子朝薛羽一拱手:“薛副将,昨儿收到捷报,大哥正在拟请赏的公文呢,你果然不负父王的期望。”
薛羽明明可以直接回答,却偏偏催马又凑了几步。那马不知怎地又走斜了,就与小雨的马擦肩而过,薛羽腰间的佩剑又不知怎地撅起一点,就狠狠地戳在了小雨的小腿。
小雨正兀自想着:“他说父王,显见得也是个王爷的儿子了,怪不得有这样好的仪容。说起来周励也是小王,他也是小王,怎么两个人差了这么许多。就是不晓得他是哪位王妃的儿子,听说逸王的正妃是郎家的姑娘。她哥哥就是大名鼎鼎的朗将军。”她这里想得入神,不提防小腿被薛羽狠狠地戳了一下,只痛得龇牙咧嘴,低声轻呼起来。因众人都在看她,也不好发怒,只恨恨地瞪了薛羽一眼,将脸扭到一旁又继续看那男子。
薛羽同周箴寒暄了几句,因急着自己的差事,就略略介绍了五哥,徐良齐,孙浩然和陈鹏等人这才告辞。小雨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你不介绍给我认识,我自己不会认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