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声惊动了行凶的人,锦言身弱无力,被那人猛的掀起,重重就扔到了江水中。
寒秋一声怒吼,“住手!”
箭一边的窜过去,那人已经身形一晃,同时纵身跳入了江中,眨眼不见了身影,寒秋也急急跑过去,正待着要跟着跳入江中,去行救援,谁知身后有人却比他更快。
三月的风,虽然不那么冰凉刺骨,但也仍显得极是寒彻,纳兰城在听到第一声啸声示警的时候,就知道这边出了事,远远的,他就看到锦言打入了江中,在那一刻,他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只是觉得,如果这一次,连她也死了,那么他这辈子,将再也不会为谁心动。
想也不想,他一头扎入咆哮的江水之中,浑浊翻腾,直呛入鼻,寒秋站在岸上目瞪口呆看着,心中跳动迅速,手脚手软,只觉得这一次,自己是看到了无比震惊的内幕,可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纳兰城一头扎进去,等到再冒头时,已经距离江边好远好远的地方。
寒秋一身冷汗,看得极是心惊胆战,此时,另有一些禁军也跟着跑了过来,寒秋急了,眼看这么猛的江山,掉下去便掉下去了,那指定是活不了的,可是再有人跳下去救人,这是要连自己的小命也要赔上吗?
“大人,快……”
忍不住就喊了一嗓子,示意他赶紧上来,纳兰城只想是没有听到,一头扎进去,再浮出去,再扎进去,再浮出来,终于在最后的时候,他看了就在他的身边不远处,一片女人的衣角,正在慢慢的随着江山飘浮。
他心下一喜,拼命游过去,将那衣角捞住,连带着也将已经昏迷的女人抱在怀里,可便在这时,一片江潮喷涌而至,筋疲力尽的纳兰城还来不及游到岸边,已经被劈天盖脸的江潮又打得老远。
“大人,大人!”
寒冬猛的瞪圆了眼睛嘶喊着,眼睁睁看着江山上的两个人,慢慢被远方的天际所吞噬。
彼时,落日的余晖柔柔站在江山之上,倏然便让人有一种错觉,血色残阳铺满江水,半江瑟瑟半江红。
景元帝得到消息,当下什么也不顾了,飞也似的赶过来,可已经是迟了。
宽宽阔阔的江面之上,除了血色的残阳铺满,哀歌尽失。
“找。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找到她。”
心中一片痛楚的揪扯,景元帝直到此时才发现,那个向来大胆,却又对他一心爱慕的小宫女,早已不知不何便住进了他心里。
身子颤颤,心绞如痛,他听着寒秋将整件事件都说了一遍,便着令梁总管立即去查。又喊了寒秋说话,问他,“是纳兰城跳江相救吗?”
说起纳兰城时,景元帝心思复杂,可又转念一想,如果他真能救下锦言,他身为一国之君,也是可以前事不究的。
寒秋道,“回皇上的话,是纳兰大人拼命相救,可惜……”江潮再次涌上,两人同时又再度消失不见。
如今这个情况,谁知道两人到底是死又是活?
皇帝怔怔的,心中患得患失,说不出的感觉,苦涩,却是难受。
或许,在他还不知道的不知不觉中,他也已经是对那个倔强大胆的小宫女,动了真心。
面对涛涛江山,奔腾东去,年轻的皇帝久久站在江边不动,身后的江城府尹,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日暮西山,天色暗下来之际,皇帝才终于转身回去。
“寒秋,不用找了,回吧!”
顿了顿,又道,“纳兰不在,你就先代了他的位置。”
至于纳兰城这个人,到底还能不能够再回得来,皇帝或许,已经不再抱任何想法了。
甚至连同锦言一起,都将他成为他心中永远不可磨灭的痛。
于是,这原本是一场极好的春游踏青,却也只到了江城府,便已经半路夭折。皇帝再没了游玩的心思,翌日后起程回宫,梁总管已经查明了一些蛛丝马迹,说皇上在出游的这段时间内,宸妃娘娘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少了一个。
皇帝冷笑,“难道他们还想着把朕也掀入那涛涛江水之中吗?”
他错了,他就不该凡事这么柔和,想要徐徐图之的。
“梁士,你去,该做什么事就做吧。朕累了,想早些休息。”
疲累的抬手扶住了额头,景元帝从来都没有感觉到的颓废。
做皇帝久了,也会产生厌烦情绑,常年以来的高高在上,俯视大地,可偶尔的轻松下来时,他也想要做回一个平凡而快乐的自己。
“锦言,你要给朕活着,一定要给朕活着!”
良久,他自言自语的说,后宫的女人太多了,多到大概永远都只会是一个同样的模式,无论是哭还是笑,他见到一个,就已经像是看到了所有人。
锦言的不同,是他心里的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
够真,够纯,够大胆,哪怕是哭,也哭得独有风情。
宸宫之中,宸妃要疯了。
“不!这不可能!本宫什么都没做,皇上为什么要冤枉臣妾?公公,公公,你帮本宫去求求皇上,求皇上见见臣妾,臣妾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
宸妃气怒攻心,却偏是找不出自己可以脱罪的证据,而梁总管的查询到了这里,所有线索,均都指向了宸宫宸妃。
“娘娘,老妈也是奉命办事,请娘娘不要为难老奴。”
梁总管为难的说着,皇上让他来办事,该办什么就办什么,所以他来了,可这结果……娘娘并不认罪,他又能怎么办?
“不!本宫没有罪,本宫为什么要认?”
宸妃用力大声喊着,“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娘娘,皇上不会见您的,还请娘娘不要为难老奴。”
梁士静静说着,身后有两名小太监上来,将宸妃给拉住,宸妃红了眼睛怒喝着,“梁士!你这个狗奴才!我看你敢动本宫!本宫是皇上亲封的宸妃娘娘,本宫是……”
“来人,请娘娘起驾。”
脸色不动的打断她的话,梁士将臂弯里抱着的拂尘轻甩,宸妃拼命尖叫着,就被两名小太监给拖了走。
青枝与奶娘嬷嬷跪在地上,青枝不说话,嬷嬷只是拼命的磕头,磕头,梁总管并没有理这两人,而最后在临走之前,轻轻的道了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奶娘嬷嬷的磕头声嘎然而止,整个身子忽然发软,无力的便跌坐在地,“皇上,老奴,老奴……”
梁总管不理她,抬步走远,片刻后,宫门外有人进来,垂首而立。
奶娘嬷嬷脸色煞白,整个人变得跟软面条似的。
“嬷嬷,皇上吩咐了,看在宸妃娘娘的面子上,嬷嬷可以选择体面的走,但若是嬷嬷不配合,那么……也就怪不得奴才无礼了。”
小和子上前说着,声音冰冷无情,又隐隐带着狠。
锦言大人那么好的女子,她们怎么可以下那么大的狠手?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害锦言大人,娘娘是冤枉的,老奴是冤枉的,我们没有害大人,没有害大人……”
“咚咚”的磕头声猛然再响着,奶娘嬷嬷老了老了,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小和子怜惜的看着她,“嬷嬷并不无辜,想想柳红,想想春意,嬷嬷还怎么当得起无辜这两个字?”
人在做,天在做,谁的过,便是谁的罪,老天爷是睁着眼睛的。
嬷嬷猛一下就软了身子,倒在地上脸发白的浑身抽搐着,小和子叹了口气,门外唤了大力太监进来,手里拿了根绳子,不长,但很结实。
中间做个套,套在嬷嬷苍老的脖子上,两人同时用力,慢慢的收紧,收紧。
嬷嬷挣扎着,嘴里吐着咝咝的气息,小和子将脸扭到了一旁。想想阿青,想想阿花,他已经渐渐学会了师父的狠,也渐渐学会了师父的聪明。
那个看似从来就上不得台面,且永远都不被人看在眼里的锦言大人,似乎才是他在这整个后宫之中,最需要全力去敬着的人。
哪怕现在,锦言大人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也依旧在皇上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这之后,梁总管抱病不出,小和子跑前跑后,一力代了师父的职。
宸宫一日之间,嬷嬷暴毙,拉出去乱葬岗埋了,宸妃被禁足在另一处地方,即使是皇后也并没有能够幸免于难。皇上震怒之下,整个后宫都极是难过,人人自危,如履薄冰,又身子颤颤。就连一向最为口无遮拦的惠妃娘娘,此刻也难得的消停。
眨眼间,又是数日过去,春天的气息,越来越发的浓厚,泌人,皇帝的乾元宫,依旧是充斥着满满的低气压,似乎现在只是隐忍不发,而但凡只要有个机会,就必定会喷薄而出,大地震颤。
“皇上,皇上。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这一日,距离锦言被打入江中,已有七日时间,原本抱病不出的梁总管,却忽然飞一般的从宫门外闯进来,脸色激动的低喊着,“皇上,有消息了,锦言姑娘大难不死,现如今正在进京的路上。老奴可否再去派人迎迎?”
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的事,尤其现在,宸妃还在被禁足,连皇后甚至整个后宫都被皇上的怒火所牵连,梁总管也不得不谨慎,以防暗中再有人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