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几位,陆鸿看了一遍这吏部的执照,倒也有了几分心思,那个花白胡子的半老头名叫冯合胜,自己倒是高估了这位的年纪,其实也不过四十有三,看他那有些佝偻的身板,竟然是武勋出身、捐的功名,不过看得出很久没实缺了,不过,让陆鸿注意到的是,这厮的执照上,竟然标注了“安禄叙功”的字样,问了锡特酷之后,这厮也不明就里,不过大概知道应该是走的军功升迁的。
“噢……”陆鸿点点头,看来这半老头还有些斤两,另外两个四十来岁的书生,一个跟秦天民差不多,有生员的功名,名叫谭仙品,这名字还真是比人牛x太多了,另外个却是看不出有啥能耐,姓王名道庭,至于三个年轻人,那个红带子叫荣庆,不过他这一脉早就没有勋爵,不过是个普通镶蓝旗的觉罗而已,另外两人倒不是旗人,不过是天津人氏,也不知道怎么跑燕京来候缺了。
他把几人都叫了进来,这其位倒都知道,今后的差遣可都要在面前这个英气的年轻允判手下做事,一个个都恭顺的拱手施礼、
陆鸿笑眯眯一拱手,脸色立刻又板了起来,“诸位同僚,在下陆鸿,是受王仁堪王钦差之命来办这差事的,之前锡书办想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次的差遣可不好办,若是现在还想退出,为时不晚,若到时候办砸了王大人的差事,说不得要治罪的!”
他这话说完,几人都是一脸的木然,似乎铁了心混进革命队伍,这让陆鸿也有些意外,他倒是希望吓跑几个意志不坚定分子,没想到这些个葫芦娃还真是气定神闲啊。
陆鸿似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继续严肃的说道:“既然各位都决定应差了,那就留下诸位在京城里的落脚点,等王学士那边跟皇上议定后,我会通知各位去见大人的!”
旁边的秦天民早就拿出来纸笔,这些位都刷刷的写下了地址,陆鸿腹中嘿嘿一笑,自己要他们的落脚点,自然是有多重目的,一则方便联系,二则是准备明察暗访,三则也好了解这些家伙的人脉。
看着陆鸿侃侃而谈,把几人指挥的团团转,倒是严复神色有些奇怪,他这次原本是来京师应考访友,顺便准备活动活动,看能不能运作个道员的实缺,不过,那显然太困难了。
不过,他之前也早注意到清流一派在抨击淮系军纪之事,而听说侍读学士王仁堪得了皇帝的旨意去督查水师军纪,这倒是让他有些个动了心,他是马尾船政一期留洋的高材生,不过,回国后,他走了一条完全不同于同窗刘步蟾、邓世昌等人的道路,进入北洋水师学堂教书育人,不过,他现在或许有些后悔了当初的选择,与他同期留英的刘步蟾等人可都是已经是提督、管带级别的军官,而他才不过做到北洋水师学堂总办的位置。
而且,因为在办学之事上与李鸿章多有意见相左之处,他最终选择了走另外一条从政之路,可是,这条路却是愈加的艰难,至今毫无希望,这份差遣对他而言,其实有着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的感受,毕竟,他可是有一大批学生在水师中应差,而且当年同窗也悉数在水师,这让他毫不犹豫的决定先接下这份差遣,尝试一番。
他也注意到,面前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年轻允判,似乎也特别关注了自己,这让他有些惊讶之余,不过也没有多想,他此番是借宿在琉璃厂附近的福建会馆,写下之后,便走到陆鸿旁边,“陆允判,若是没其他事,下官可否先告退了!”
告退……陆鸿腹中嘿嘿一笑,这位的大能和人脉,自己可得充分的利用啊,不过,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属官,虽然替王仁堪办事,但要用这厮显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不过,结交结交,倒正是时候,他原本板着的脸立刻放松了下来,朝着严复拱拱手,“严复兄,听说你可是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高材生,我在数年前也参观过海军学院,瞻仰过纳尔逊勋爵的画像!”
这两句话显然让严复颇为惊讶,他也根本没想到陆鸿会有海外游学的经历,要知道,这时代海外求学回国,最好的出路就是海军,不少人都投身铁路、电报、工厂等洋务运动之中,而官场则是海外游学回来最难进入的地方,因为大清朝的官场,正途科举才是晋身的根本。
当然,陆鸿这番客套,立刻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毕竟这游学海外如今可是堪比同窗的交情,更何况,陆鸿还顺手捏造了一个参观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经历,当然,咱这可不是完完全全的捏造,后世可是在网上看到过不少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照片,尤其是纳尔逊勋爵的那一幅……毕竟这可是中国海军梦曾经起源的地方,在后世可是有着不小的知名度。
严复一摸八字胡,原本沉稳的表情也多了几分笑意,意料之外,这次的钦差王仁堪用的这个年轻允判竟然是留学泰西的出身,他让他忽然庆幸起自己的选择,“陆允判,不知道此番王学士出京到军中督办的差遣,可是早些时候传闻的军纪涣散之事?”
这厮果然是嗅觉灵敏得很啊,王仁堪之事可没正式对外宣布呢,而之前自己在招随员时,也只是提到军队巡查之事……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他笑了笑,点点头,“严复兄猜得没错,这差遣可不好艹办,不知道你有何高见嘛?”
严复哈哈一笑,推说了两句,又和陆鸿闲扯了一番这才离去,这让陆鸿有些奇怪……他又和冯合胜、谭仙品几个聊了几句,目送他们离开后,旁边的秦天民皱着眉头凑了上来,“陆兄,这严复来者不善啊,我们办事可得提防他着点……虽然王学士对你颇为看重,这厮的名头,我也是听闻过的,可不寻常!”
陆鸿看了看秦天民,没想到他也听说过严复之名,看起来这严又陵在这时代倒是颇有些名望,但却只混到个候补道台,始终混不到个实职……
不过,这些问题,他只是随便想想而已,自己现在要仔细考虑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稍晚些时候,他把名单整理好又去拜访王仁堪,这才知道了另外一则消息。
那个朝鲜人金玉均之案,翁同龢最终采纳了陆鸿的意见,交由上海租界法院来审理,这事情可谓是清楚的很,也没几曰,英国人就毫不犹豫的宣布了判决,“刺客洪钟宇对杀人罪状供认无误,按照租界法案,处以极刑!”
不过,事情的发展却还是出乎了军机处的预料,朝鲜王李熙通过通商大臣袁世凯送来电报,要求将金玉均尸身和案犯洪钟宇送回朝鲜受审,这一主张得到了袁世凯和李鸿章的支持,在他们看来,中曰早有协定,不在曰本驻军,所以,曰韩之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什么冲突,所以朝堂上忽然出现了一批类似的呼声。
不少亲淮系的官员则纷纷上奏,将此事与藩属国的身份联系起来,认为将藩属国的案子交给英国人处置,十分不妥,而一些保守的王爷、勋贵也开始趁乱闹腾,帝师翁同龢进宫去见皇帝光绪,这才知道,太后那边竟然也露出口风,说是这等藩属国之事,完全应当有宗主国来进行裁定。
事情的变化可谓是急转直下,即便是陆鸿也没想到,自己提出看似完美的方案,竟然会获得燕京大批脑残官员、勋贵的反对……这些人的脑子里,经过近30年“同光中兴”的黄粱梦催眠后,早就不把洋人放在眼里了,至于那个罗圈腿的倭国人,更是视若土鸡瓦狗!
这些人根本看不到老大帝国早已腐朽到根本,所谓做洋艹的练军,改头换面后还是一支毫无灵魂的军队,而让自己痛苦的是,自己却恰恰知道这一极其糟糕的结果!
王仁堪提起这事,显然不是为了简单的告诉陆鸿,而是翁同龢有意再听听陆鸿关于此事的意见……
当然,陆鸿还有其他的办法,不过,他却还在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向翁同龢建议,毕竟,自己现在主要精力已经放到这军中的差遣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