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星还不知道又有人要劝他读书,他此刻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李明旭恼羞成怒的模样,看着此人下不来台的样子,心中欢乐之极。
他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别人打了你左脸还要把右脸凑上去的那种人。
他为人向来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你打我脸,我就打断你的手。
虽然已是寒秋,但李明旭额头依然布满了汗珠,这是急出来的。
他不知自己今日为何会如此不智,像是失了魂似的。
就算爱慕云家大小姐,因为云家小姐对此子似有亲近之意,而对此人产生恼意,但也不该这么冲动啊!?
此刻李明旭心中已有后悔之意,但是已经骑虎难下,没法收场了。
只能硬着头皮出题。
他想了想后,道:“我也不为难杜公子,既然你之前抽到游仙题,那便以游仙题来作文吧,不限诗或词。”
杜文星冷笑道:“不为难我?你言下之意还是认为这游仙题是我事先知晓的?”
绣幕中,碧云小丫鬟也是暗啐了一口,对云若依道:“小姐,真没想到这个李明旭是这种人,以往见其彬彬有礼,还以为是个谦谦君子呢,没想到竟然质疑小姐,真是输不起。”
云若依淡淡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是最会伪装的,以后少来往便是。”
远处警戒的吴玉功皱着眉头看着水岸处,他虽然听不到发生了什么,但看场中形式,似乎是有人为难杜师弟。
若是动手倒是好办了,但是看样子,应该是斗文。
唉!杜师弟为何要参加诗会呢?
这种事,师兄我也帮不上忙啊!
听见杜文星的话,李明旭明显一滞,暗道自己真是昏了头,之前质疑云家若依小姐与此子勾结已是后悔,怎地现在头脑一热,又说出这般话来。
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李明旭发觉自己今日确实有些不正常,似乎思维不太受掌控的样子,容易头脑发热,说出一些稀里糊涂的话,做出一些稀里糊涂的事来。
但话已出口,没法再收回来,只好硬着头皮道:“倒并非因为觉得杜公子有……有什么勾当,只是觉得杜公子出身青城,常年在名山大川中修行,对于游仙诗应该更有心得而已。若是杜公子再作出好诗文,李某自当信服。”
他强行解释了一波,语气也越来越软,倒让杜文星奇怪起来,心道:“此人怎么虎头蛇尾的?”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
游仙题,他脑子里也存了不少经典的,那就来吧!
他拱了拱手道:“既然这位李兄如此说了,既是不怕污了尊听,小子便胡谄几句,以为搪塞吧。”
说罢杜文星便缓缓吟道:
我有万古宅,青城老霄峰。
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
尔去掇仙草,菖蒲花紫茸。
岁晚或相访,青天骑白龙。
杜文星吟完此诗,周围众俊彦再次安静下来,静静品味杜文星此诗意境。
杜文星此诗与旧时游仙诗颇有不同之处,少了些缥缈仙气,但却自然清雅,别开生面。
一旁卢鸿吟咏再三,忍不住大声喝彩道:“妙!妙!妙!杜兄此诗可谓清雅自然,毫无挂碍,如清风明月,高山流水,一派天然。真真是好诗!”
众俊彦听了卢鸿之言,均觉得所言非虚。
而那绣幕之中,已有手脚快的,将此诗抄录下来。
众女看罢此诗,皆都美目连闪异彩。
一人忍不住惊叹道:“今日这诗会,竟是被这青城来的杜公子一人独彩,压倒了成都合府人才。”
不过这还没完。
外间再次传来杜文星的声音:
人生不满百。
戚戚少欢娱。
意欲奋六翮。
排雾陵紫虚。
虚蜕同松乔。
翻迹登鼎湖。
翱翔九天上。
骋辔远行游。
东观扶桑曜。
西临弱水流。
北极登玄渚。
南翔陟丹邱。
这一首颇有古风,又是赢来一片赞叹。
然后杜文星又一次吟咏起来。
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已经感应到侠义值飞涨的杜文星,心中兴奋的想着。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蜀人语青城,云霞明灭或可睹。
青城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巴蜀,一夜飞度天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龙溪。
先贤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铁木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此文一出,场中一片静谧,如此诗文,内容丰富曲折,形象辉煌流丽,感慨深沉激烈,兼具豪迈与浪漫,字里行间中竟有仙气溢出,亦虚亦实、亦幻亦真,让人浮想联翩。
这一首诗,可以说冠盖全场,将杜文星此前所作的诗文也比下去了。
青城山竟然如此雄伟么,连五岳都无法相比?
有人沉浸在诗文意境中,口中喃喃。
虽然是西川人,但因道路险阻,在座的人中却没几个去过青城山。
旁边一人嗤笑一声,反驳道:“没听人家诗里说了,‘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这只是杜公子梦中的青城山。”
“我喜欢这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难怪此人如此文采,竟然选择去青城山习武,竟是这般淡泊名利的么?”
站在水阁前的同光也是一脸的惊容,此子的才华,至少是诗才,让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水阁中,郑桓收起了劝学的念头,由诗中就可听出,此子性格追求自由浪漫,看来不适合官场啊!
(杜文星: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想当官啊!)
绣幕中,叽叽喳喳的声音完全消失,好一会儿后,一位面容姣好的绿裳女子一声叹息,赞道:“只此一首诗,此子便可当得起‘诗才冠绝古今’之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