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泓见西太后神色间满是郑重的神色,知晓她当真是动了这样的念头,便也正色答道:“母后,郡主的婚事理应由她自己做主,而非被当做政治联姻的工具。”
西太后忽的笑了起来,看向了宁泓道:“当年你的姑母西凉的长公主,为了西凉情愿远嫁他国,换来这么多年的和平,怜儿相比于她,算的上是幸运的了。”
宁泓忽然想起宁奕的脸来,那样云淡风轻的面容,反而有些羞恼了起来,这么多年与宁奕下来,宁泓只觉得自己是了解他的,却又是不了解的,他永远不明白宁奕那满是笑意的面容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心事和算计,但是他能确定的是,怜儿对宁奕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至少宁奕在看向怜儿的时候,眼中是澄澈的,带着一丝宠溺的,虽然那个女子美颜绝伦,又聪慧神秘,但是他仍旧不相信宁奕会始乱终弃。
西太后见他出神,忍不住的唤了一声道:“皇帝的意思是?”
宁泓回神,他素来是知道自己这个母亲的,既然她这么问了,便是已经打上了这样的主意,便深吸一气道:“朕想再看看宁宇的为人——”
西太后点了点头道:“也好,哀家也正好瞧瞧,对了,眼看着开春了,哀家会在宫中设春宴,请老王妃和宁宇时常进宫来,也算是让她们培养感情了。”
宁泓微微颔首,见到李仁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进来,显然是没有想到宁泓也在,慌忙俯身行礼,随即有些局促的站在了殿门旁。
西太后蹙眉,这李仁也算的上是她身边的老人了,什么时候竟然这般喜怒形于色,宁泓也知道李仁有话要对西太后说,便寻了个借口起身告辞了。
宁泓才走,李仁便慌忙上前,低声道:“大事不好了,太后娘娘,秦夫人夜闯宫门,守门的太监不敢擅自做主,来回了奴才,想请太后娘娘您的意思呢。”
西太后这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着实有些心力憔悴了,于是便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去回了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竟然也敢夜闯宫门,哀家是宠她,但是也不能这般纵着她无法无天的——”
李仁亲退两难的站在那里,有些畏缩的道:“太后娘娘,奴才劝过了,但是秦夫人说了,说什么夜闯宫门也是死,回了秦府也是死,她宁愿死在太后娘娘您的面前,也不愿意回府上,受那贱蹄子的气。”
西太后蹙眉,疑惑的道:“什么贱蹄子,这秦太尉难道还纳了什么美妾不成?即便是纳了什么美人,这后宅里面的事情也值当闹到哀家面前来,真是不知所谓。”
李仁奉承的笑了笑道:“可不是嘛,奴才也是这般劝的,可是秦夫人说,这女子来历可是不凡,是王爷送来的。”
西太后脸色一沉,转头问道:“王爷?”
李仁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可不是嘛,奴才怕其中有误会,便着人打探了,这女子的的确确是王爷带来的,而且不只是秦夫人,朝中几名大人的府上,都有份儿呢。”
西太后心头原本对宁宇的那点好感,又全然消散了,她冷哼一声,对着一旁的婢女摆了摆手,示意她服侍自己梳妆,狭长的凤眸扫了一眼李仁道:“去把秦夫人请过来吧,哀家却要看看,这南边来的美人到底有些什么能耐。”
李仁松了一口气,痛快的应了一声随即跑着出去接秦夫人了,秦氏被带到西太后面前的时候,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被泪水冲动斑驳一块,好像是庙宇里面供奉的油彩泥人,狼狈不堪。
有宫女上前,递上了一方温热的帕子,声的提醒道:“太后娘娘面前,夫人还是擦擦脸吧,免得失了仪态。”
这秦夫人见在一旁服侍的,并不是太后身边的紫珂,虽然怔楞了一下,但是她自己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粗粗的抹了一把脸,随即急切的道:“太后娘娘,您可要为了纯儿做主啊,那贱婢登堂入室——她——”
西太后见到她马上就要长篇大论,忙止住了她的话道:“过程哀家都知道了,不过哀家听李仁说,朝中各个大臣家里都收到了这样的姬妾?”
秦夫人有千万般委屈堵在胸口,抽噎的道:“可不是嘛,要说这寻常官员中送歌姬舞姬都算是寻常的事情,但是哪里有送人,直接送清白出身的女子的,这样的人并非是奴籍,没有办法发卖,若是留在府里,只能是做下人,或者是纳入房里,但是康亲王府送来的人,若是臣妾做主将这人入了奴籍,怕是要打老王妃的脸了,也只能收在房里了。”
她越想越不甘心,她最不甘心的事情是,这秦昊好像对这女子还十分的感兴趣,说看着知书达理的样子,打算留在书房服侍——
秦氏在后宅浸淫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这便是变相的收房了,她如何能忍,一怒之下便闹到了太后的面前。
或许谁也想不到,秦氏当真这般莽撞,将事情闹道了太后的面前。
西太后听闻这秦氏的话,却也不说话,只是不断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双眼眸中精光乍现,半晌她才笑道:“既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哀家便舍下这老脸来,将人要过来吧,正巧最近紫珂病了,哀家身边少了一个服侍的人,哀家倒是想看看,这南边的山水养出来的女子倒是何等的人物。”
秦氏大喜,她原以为仗着西太后对自己的宠爱,顶多只是下一道口谕,敲打敲打的那贱女人,省的她爬到自己的头上来,却不想西太后直接将人要了过来,当真是一劳永逸。
李仁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西太后,随即道:“太后娘娘,这女子来历不明,直接接进了宫里,若是她——”
西太后轻蔑的一笑,神色孤傲冷清的道:“怎么,我西凉皇宫,难道还怕一个的女子不成?”
李仁讷讷的不敢说话,只得缩了缩脖子,站在一旁。
秦氏的心忽高忽低,生怕西太后反悔又将这女子留在秦府了,见西太后如此忙恭维的笑道:“可不是,李公公多虑了,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太厚娘娘,奴婢这便回府准备,明天一早,奴婢便将人送进宫来。”
西太后微微颔首,让人将欢天喜地的秦氏送了回去,这才的有些疲惫的,让下人服侍着自己的睡下了。
而此时摄政王府,禾曦看着送进来的美人和嬷嬷,看向了一旁神色恭谨的管家道:“管家只管安排便是——”
那管家半弓着身子,沉声道:“王爷嘱咐了,这府里的事情,都要姑娘来安排,奴才不敢不从。”
禾曦知道宁奕的用心,便看了看那几个看似老实憨厚的嬷嬷道:“我离生产还有几个月,你们便先在府内住下,便住在西出的院子的里吧,若是有需要我会着人去唤你们的。”
其中为首的一个体态丰腴的嬷嬷马上笑道:“姑娘怕是第一次有孕不懂,这七八月份可是最为凶险的,若是身边没有个有经验的人服侍着,说不准什么时候,磕了碰了,便会产呢,看姑娘身边的这位姑娘,也是没生养过的,怕是什么都不懂吧。”
如意面上愠红,蹙眉道:“那依照嬷嬷的意思是?”
那嬷嬷得意的道:“依照奴婢的意思,姑娘可在我们当中选一人,跟在姑娘身边服侍,以防万一。”
说完,她还挺直了腰身,看样子是十分的自信禾曦会选自己,却不想禾曦只是安静的把玩着手中的瓷盏,纤细洁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细瓷的表面。
管家会意,忙上前站在了几个嬷嬷饿的面前,笑道:“几位嬷嬷随我来吧,王府已经收拾出了客房,这边请。”
那几人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后果,为首的田嬷嬷还想说什么,见禾曦根本不理睬,便也作罢了。反正她们要在这王府待上三两个月,可以不用操之过急。
待到几个嬷嬷走后,院中便只剩下了三四名美貌的婢女,禾曦看了一眼,见她们神色恭顺,一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四个人好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一般。
禾曦将茶盏放在桌面上,轻声道:“可是有名字了?”
那几人齐声应是,其中一人道:“民女名叫书香,剩下的三位分别是民女的三位姊妹,书琴,书墨,书画。”
禾曦为微微诧异的抬头,哦了一声,随即便明白了过来,然后道:“竟然不是奴籍,那你们回去吧,摄政王府庙,可是放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
书香微微一笑道:“姑娘这是何意,民女们既然被送了进来,王爷也收了,便说明王爷是知情的,难道姑娘要赶走民女们不成?”
禾曦嗤笑一声,见到院门口青衣身影一闪,随即有些无奈的道:“难道你们没听见方才管家的话?这摄政王府内的一应事物,可是都是我来管的,你们便是庆幸你们不是奴籍吧,若你们是奴籍,怕是今日便回连夜找了伢行将你们发卖了,行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