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凤眉高高的扬起,道:“可是淑妃醒了?”
她依旧是那般倨傲的神色,纤细白皙的颈微微的后仰,露出了精致小巧的下颌,福清不敢再看,只是弱弱的点了点头,恭顺的道:“淑妃娘娘今日醒了便跪倒了养心殿,皇后娘娘还是不要耽误了。”
她扶了琉璃的手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养心殿走去。
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的沉稳,连耳垂上缀着的流苏耳饰都没有乱了丝毫。
到了养心殿,她见了陛下重重的拜倒在地,扬声道:“臣妾参见陛下。”她目光不偏不倚的看向了拓跋琛,拓跋琛却不看她,只是指着下首同样跪着的许晴儿道:“淑妃今日要朕给她一个交代,不知道皇后作何感想?”
许晴儿早就已经跪不住了,整个人的力量都倚在绿萝的身上,但是自己却依旧倔强的不肯起身,见到兰若进来,一双眸子便像是猝了毒一样,黏在了她的身上。
兰若只是看了许晴儿一眼,便别过脸去道:“臣妾冤枉,臣妾当日并没有推搡许淑妃,又何来谋划皇嗣一说,明明是许淑妃自己站不稳,又或者说许淑妃另有他谋?试想,若是真的是臣妾动的手,臣妾何必众目睽睽之下,下此毒手?”
许晴儿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厉声道:“如何不会?皇后娘娘便是认准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好洗脱,才下此毒手的吧——”
兰若冷哼一声道:“淑妃,若是本宫真的容不下你,有的是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你真的以为,本宫会愚蠢到那种地步?”
她早已经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晴儿。
许晴儿忽然笑道:“对啊,皇后娘娘有那么多的手段,只是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娘娘会不会梦见花塘中那些死去的宫人,现在又添了臣妾的孩子,他们会不会来找您呢?”
见到了许晴儿说起花塘的事情,兰若的脸色变了变,她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尚未有定论,何时许淑妃比大理寺卿更能明察秋毫了?”
拓跋琛见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下,便道:“好了,只顾逞口舌之争,淑妃,你带病来请这朕给你做主,难道除了你和你的婢女,便再无人证了么?”
许晴儿一怔,她慌乱的低下头来,她怎么知道皇帝并不信自己,她张了张嘴,还是绿萝反应的及时,扬声道:“陛下,当时是在皇后娘娘的凤撵旁,周遭的人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就算是看见了,他们也必然不会帮着我们说话的。”
兰若之前的担心,便少了几分,她道:“陛下,若是按照淑妃的说法,岂不是她身边的人的话也不可信?”
拓跋琛板着脸看着两人,场面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僵局,忽然兰馨起身离席,微微屈膝道:“陛下,其实臣妾这里倒是有个人证——”
许晴儿和兰若同时看向了兰馨,似乎不知道这人证到底是对谁有利的。
拓跋琛没有想到连兰馨都牵扯进来了,他揉了揉酸痛的额角道:“你能有什么人证?”
兰馨柔柔的一笑道:“当日,有一人来找过臣妾,说是看见了当时的情形,但是他不敢告诉别人,只好来找了臣妾。”
她目光看向了兰若,神色间有些得意,兰若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大了,拓跋琛好整以暇的哦了一声道:“那人可是在宫里?”
兰馨点了点头道:“这人正是当日跟随御驾的禁卫军,陛下只管让福公公去传唤便可。”
是了,当时除了皇后和淑妃身边的人,也只有随侍的禁卫军有可能会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似是有了一些眉目,兰馨说了那人的样貌名字,福清便得了拓跋琛的应允亲自带人去传召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不只是那名叫黄岩的侍卫来了,一同前来的,竟然还有当时的侍卫首领。
两人见了拓跋琛忙跪下行礼。
拓跋琛抬了抬手,指着穿着普通侍卫服侍的人道:“是你说看见了?”
那侍卫神色有些畏惧的看了看他嗫嚅着道:“回陛下的话,确实是属下。”
他身边的侍卫首领也道:“臣能作证,当时他的确是护卫皇后娘娘凤驾的。”
拓跋琛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你看见了,便说说看,你当日到底看见了什么?”
那侍卫以额触地,沉声道:“属下当时正在巡查,听见了呵斥的声音,属下担心皇后娘娘安全,便朝着争执的方向去了,只见到淑妃和皇后正在争执,说什么禾曦,冷宫,滑胎什么的话,淑妃娘娘还说皇后娘娘袖手旁观,皇后娘娘气急,便一把推到了淑妃娘娘——属下当时见到淑妃娘娘流了血,心中一慌,便想上前,但是又听见了皇后娘娘说,好在周围都是自己人,不怕被人知道,便说是淑妃娘娘自己摔倒的,属下不傻,知道皇后娘娘是担心事情败露,若是那时出去,想来属下也活不久,便悄悄退下了。”
皇后和许晴儿都一脸震惊,只有兰馨神色如常,拓跋琛的眼睛中闪过了疑惑道:“怎的这其中还有禾曦的事情?”
他看向了殿内的众人,没有人给他答案,他冷声道:“可还听到了别的?”
那人摇了摇头,他看向了拓跋琛道:“属下知罪,没能及时救下淑妃娘娘。”
“满口胡言——”
兰若脸色铁青的怒斥道:“本宫根本没有见过你,况且,既然你害怕本宫杀了你,为何又去找了惠妃?难道你不知道惠妃是本宫的妹妹么?”
那人低下头,显然是十分的畏惧眼前的女子。
兰馨道:“姐姐这话可说的不对了,虽然姐姐与馨儿是姐妹,但是咱们终究都先是陛下的臣民,后才是陛下的妃嫔,最后才是姐妹,难道不是么?”
虽然她这般说,拓跋琛显然还是十分的怀疑,便道:“皇后的话,你如何解释?”
黄岩神色依旧有些怯懦的道:“回陛下的话,属下是想找个依托,宫里,只有惠妃娘娘位份高,属下若是告诉了曦小主,且不说曦小主牵扯其中,只有惠妃娘娘独善其身,她适合,也有能力保属下一命。”
这话说的直白,却十分的让人信服,从没有任何事情,会比自己的性命要紧,人都是如此,互相寻找依靠。
许晴儿咬了咬牙齿,看向了兰馨,兰馨正巧也偏头看她,笑的意味深长。
她咬了咬唇,这人是兰馨找来的,是帮自己的,也是害自己的,她不断的在心中挣扎着,但是一想到那个根本没有机会来到人世的那个孩子,许晴儿眼中浮现出了狠厉来,绿萝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小主的想法,她是想鱼死网破,她小声道:“娘娘不可——”
奈何许晴儿已经被仇恨冲晕了头脑,她道:“陛下,他说的没错,臣妾之前不愿承认,但是现在臣妾想说,这个人说的都是对的,至于他口中有关于曦贵人和滑胎的事情,便是几个月前,臣妾父亲被革职之时,皇后娘娘找到臣妾,许诺臣妾只要臣妾诬陷曦贵人有意给臣妾下药,便可救臣妾父亲一命。但是结果陛下也知道,臣妾的父亲被革职流放到郡县——臣妾——”
她忽然一时气喘,绿萝忙帮她顺着心口,拓跋琛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兰若没有想到她竟然将此事都说出来了,她忙道:“真是满口胡言,是不是你和惠妃联合起来诬陷本宫?”
惠妃一脸无辜的道:“姐姐可真是冤枉妹妹了,要真的是妹妹和淑妃勾结,为何没了孩子的是淑妃,包括现在淑妃所说,可都和妹妹没有一点关系,妹妹也没有什么好处,这根本说不通啊。”
许晴儿见皇后否认,便道:“当日给臣妾送药的可是巧答应,若是陛下还是不信,大可去查问了巧答应,是不是进出臣妾的宫中。”
兰若神色微变,拓跋琛冷道:“好个皇后,身为皇后,竟然暗中陷害妃嫔,还谋害皇嗣,难道你当真以为你是丞相之女,朕便动你不得?”
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身侧的紫檀木桌,声响震天。
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头顶滚过,兰若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道:“陛下——臣妾冤枉,是,臣妾是嫉妒禾曦,但是臣妾当时给淑妃的药,并不伤及身子。这件事情是臣妾做的,臣妾认,可是这次推搡淑妃的事情,是淑妃陷害臣妾,臣妾冤枉啊——”
她声音中带着几分的乞求。
拓跋琛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看着慢殿中的眼睛,只得扬声道:“皇后失德,构陷妃嫔,谋害皇嗣——”
他声音顿了顿,看了看兰若消瘦的身影,又道;“但念及腹中尚有皇嗣,便禁足未央宫,直至诞下孩子,惠妃大义淑德,为命妇表率,晋升为皇贵妃,代掌凤印,协理六宫,曦贵人贤淑明丽,晋升为曦妃,至于淑妃嘛,记恨成性,心狠手辣,实在不配淑字,降为慎答应,搬出冰泉宫,去秋露殿吧。”
兰馨强力的压下心中的喜悦之情,屈膝谢恩,兰若早已经瘫软在地,艳红的宫裳委地,那金珠攒绣成的金凤似乎也失去了光彩一般,许晴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虽然将自己也赔了进去,但是她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