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素的邀约，姬云绯没怎么纠结就决定赴约。
三天后，姬云绯与君斐然按照邀请函上的时间和地点去到一处佛堂，因为秦素邀请她来这里吃斋菜。
看着位于帝都郊外的这一处清幽古朴的佛堂古刹，姬云绯都感觉出了秦素那好似与时代不符的喜好和讲究。
邀约要送邀请函，地点还是佛堂。
这是姬云绯到了二十一世纪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传统风格的会面。
她甚至觉得载着她和君斐然而来的那一辆经过改装的黑色商务车，格外违和，好似不应该停在佛堂外面。
有穿着福田衣的尼姑上前相迎，将姬云绯和君斐然往佛堂里面领，却将跟在二人身边的几个黑衣保镖给拦住。
姬云绯与君斐然对视一眼，君斐然递给姬云绯一个安抚的神色后，就吩咐一众保镖都留守在佛堂外面。
二人继续跟着尼姑往佛堂里走，一路所见都是清雅古朴的景致，偶尔遇见几个路过的同样身穿福田衣的尼姑，却不见香客之类的外来人。
姬云绯不禁皱了皱眉。
她来之前是有做过功课的，知道秦素这几年喜好上了诵经念佛，而姬华翰为了表孝心，就在帝都郊外买下了一座小佛堂送给秦素。
秦素自此深居简出，要么待在姬家老宅，要么就待在佛堂。
但是，这一座记在秦素名下的小佛堂，可并不如外人所见的那般简单。
狡兔三窟，这一处表面上是佛堂的地方，其实就是秦素在外的一个据点而已。
很多不适合在姬家老宅处理的事情，秦素就会来佛堂这边处理。
而平素为了不让人起疑，佛堂还对外开放，不过来的香客都是秦素那个圈子里的人，普通老百姓都是进不去的。
用佛堂的身份掩人耳目，这一招确实高明，并且别具一格。
姬云绯都很是佩服。
领路的尼姑将姬云绯和君斐然领进了一处小院，她指着里面的一间禅房道：“二位施主请先进去稍候，太夫人一会儿就来。”
姬云绯从尼姑这句话里面的称呼，就知道此人并非纯粹的出家人，不然为何管她和君斐然叫“施主”，却管秦素叫“太夫人”，在称呼上都如此区别对待，这露馅的痕迹也太明显了些。
当然，现今是二十一世纪，也不能用古时的眼光看待出家人。
毕竟现在的出家人也都是与时俱进的，很多都是日常都能用上手机电脑，化缘也可以拿出收款码给施主扫一扫了。
所以，讲究肯定不及姬云绯前世那般多了。
姬云绯对此也就一过脑，没揪着不放。
二人依言进了禅房，在蒲团上盘腿而坐。
尼姑给二人倒上茶就退了出去，留下姬云绯和君斐然二人大眼瞪小眼。
客人来了，主人却不现身，明显是在摆谱。
姬云绯心里门儿清，知道秦素这是当上备受尊敬的姬家太夫人后，就习惯了高高在上，因此明知不占优势却依然端着架子。
姬云绯心中有嘲讽，却还是耐着性子等，她倒想要看一看秦素要如何化不利为有利。
秦素要真有这个本事，姬云绯也只能承认技不如人。
当然，如果秦素纯粹是想要仗着身份嚣张欺人的话……
呵呵……那就不好意思了！
姬云绯端起桌上的倒好的两杯茶，先依次放在鼻端，轻轻地嗅了嗅，再对君斐然说道：“没毒的，还挺香，是好茶。”
说完，她就慢慢地端起其中的一杯品尝起来。
以姬云绯验毒的段位，谁要是想在茶水食物中下毒的话，根本奈何不了她。
君斐然闻言，也端起另一杯茶小口品尝着。
二人都来自古代，前世的日常生活与交际，都离不开品茶这一项，久而久之自然就成了习惯，甚至是爱好了。
二人边喝茶边等，对于桌上的小点心，却是一口没动，因为不是为了喝茶吃点心而来。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多时，一抹玲珑俏影出现在禅房门口。
姬云绯抬眸看向身着素白旗袍的秦素。
在姬云绯的印象里，几次见到秦素都是身穿旗袍的模样。
就好似要将复古风格践行到底。
姬云绯将视线从秦素身上那套价格不菲的旗袍转向上，不着痕迹地看着秦素那化了淡妆的脸。
秀美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看起来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好似只有富贵人家才能滋养出这般好皮相。
然而，秦素的出身很普通，祖辈不过是普通的农民而已。
虽然在六十年前那样的特殊时代，农民已经翻身把歌唱。
但当上了姬家太夫人的秦素，依然很是介意自己农村人的出身，这才想办法将这件事瞒住，还不惜花大力气为自己打造一个完美的出身。
外界极少有人知道秦素真正的出身，要不是君斐然手眼几乎通天，姬云绯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俗话说：一个人越是可以掩盖什么，就说明对此极为自卑。
显然，秦素就是对自己农村人的身份而感到无比的自卑。
并且，秦素想要掩盖的，还不止是自己的出身。
秦素虽然是年过花甲的年纪，但那一张保养极好的脸和玲珑身段，看起来都只像是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当然，还得算是在这个年龄阶层里形象管理得非常好的了。
像是白头发和皱纹之类的，就好似根本不可能在秦素脸上出现一般。
女人希望青春永驻是常有的期盼，但像是秦素这般刻意执着于追求年轻的样貌和身材，姬云绯就觉得有些矫枉过正了。
六十岁的人想要年轻十岁，只要有钱，那肯定不难。
但六十岁的人想要年轻二三十岁，那得砸多少的金钱在上面？
反正姬云绯是理解不了秦素的心态，她宁可随着生命的规律而自然衰老，也不愿去花钱遭罪！
一番不动声色的打量，姬云绯感觉自己又看清了秦素几分。
这位在姬家宅斗中摘得胜利果实的高段位选手，姬云绯从未小觑了。
秦素也默默打量了姬云绯和君斐然，只不过她到了这个年岁，又很久没遇到能过招的对手，就不由得会轻看了这二人。
秦素并不是第一次见君斐然和姬云绯，只是今日离得近些，她也就淡淡地瞧了二人一眼，并未觉得这两个小辈有什么特别。
大概是君斐然在君家的废物名声流传多年，秦素早已先入为主，她都看轻了君斐然，自然不会把君斐然自己挑选的妻子看在眼里。
怕是此时此刻，也就君家老太爷这般人物出现在秦素面前，秦素才会高看几眼。
短短的几秒钟，一番无声的眼神交流已经让双方各自心里有了计较。
秦素作为主人，还是率先开了口，“二人肯赏光前来，我这小小佛堂也是蓬荜生辉。”
客套的话还是要讲，秦素也是看在君斐然是君家人的面子上。
姬云绯不出言，这种时候，君斐然出马就够了。
君斐然露出礼貌的微笑，“太夫人盛情相邀，是我们夫妻的荣幸。”
嘴上说着荣幸，但心底里可没这么想，单单就君斐然和姬云绯在秦素到来后也都默契地没有起身，仍是淡定地盘腿坐在蒲团上，就可以看出二人也没打算同秦素太客气。
秦素自然是早就对二人在她出现时没有起身而心中不悦，她是长辈，这两个小辈看到她还心安理得坐着，真是无礼！
为此，秦素还在心中暗骂两人不懂规矩，丢了君家的脸面。
君斐然和姬云绯自然不是不懂规矩，只是觉得没必要太给秦素脸面。
姬家惯着，他们可不惯着！
“太夫人，或许您贵人多忙事，所以姗姗来迟，而我们也不是闲人，所以您有什么话就直说，至于斋菜什么的，就不要让人准备了，佛门之地，还是不要浪费食物为好。”
姬云绯在秦素不准备开口说正事的时候，神色不耐地嘲讽一句。
她等了半个小时，那已经是能接受的极限了，之所以没拍拍屁股走人，还是懒得再跑一趟。
今日必须谈点正事，谈完就可以往后再也不见。
秦素有派人查过姬云绯，也从姬雅柔和阮晴雪的抱怨里知道姬云绯现在的性子一改先前的柔柔弱弱。
果不其然，听得姬云绯这句话，秦素也就认可了姬雅柔评价的那四个字——牙尖嘴利。
秦素微微一笑，脸上倒不见怒容，“世孙媳妇真是个急性子，不如陪我在这佛堂里小住几日，借着诵经念佛的契机，戒骄戒躁。”
秦素这不紧不慢的一句话，暗藏机锋，毫不客气地显露出对姬云绯的嘲讽，摆出的还是长辈教训人的姿态。
姬云绯哪里会买账，立即就怼了回去，“第一，您这一声‘世孙媳妇’我可不敢当，君家和姬家算不算得上是世交，您心里没数，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其实君家和姬家往上几代的来往也并不多，之前君斐然在姬华耀的生日宴上喊姬华耀一声“世伯”，算是代表着君家人当众给了姬华耀极大的面子。
这也只是因为两家的联姻关系目前焦灼着，不想在外给人话柄乱议论，这才故作亲近。
君斐然也是得了君家老太爷的授意才如此。
而眼下秦素叫姬云绯“世侄媳妇”，虽然辈分上的叫法没毛病，但姬云绯也不愿被秦素这般套近乎，因为秦素明显是想仗着世交长辈身份压人。
怼完这一句话，姬云绯还不满意，随即又道：“其二，请您不要仗着年纪大就倚老卖老，我虽然有尊敬长辈的传统美德，却不会盲目尊敬某些不值得尊敬的人。”
损人还自夸，姬云绯也是会的。
君斐然听来，忍不住嘴角一弯。
他赞许地看了姬云绯一眼，觉得自家夫人这张小嘴儿可真是厉害！
他甚至还觉得听姬云绯怼人都是一种享受。
姬云绯的目光停留在秦素的脸上，倒是没注意君斐然的神色变化。
而她的这一番回击的话语，听得秦素怒火中烧！
要不是秦素段位高，这会儿肯定像是阮晴雪或是姬雅柔在被姬云绯怼了之后就气急败坏地骂人了。
秦素的目光冷了冷，泄露了她此时不悦的情绪。
姬云绯察觉后，冷笑一声，“太夫人，您还是说正事吧！否则您就算是姬家太夫人，我也没耐心继续给您面子了。”
先是等了半个小时，再是被含沙射影地教训，姬云绯是傻了才会任由着秦素欺负。
秦素面上神色不变，内心里却是直接问候了姬云绯的祖宗十八代。
她在姬家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哪里受过气？
更别说是被姬云绯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给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了。
秦素眯了眯眼，再次睁开时，眉眼间已经浮现虚伪的笑意，“那就说正事，我要云灿同你解约，你开个条件吧！”
这一次倒是极为爽快，就是语气不像是协商，更不像是求人，反而是无比的理直气壮。
姬云绯瘪瘪嘴，丝毫不占优势的秦素，这幅态度忒嚣张了些！
当她缺钱啊！
想要解约就解约！
“您早说这句话不就完了嘛！省得我费那些嘴皮子！”姬云绯随即接话。
她来之前就大概猜到了秦素的意图，无非就是知道了云灿是姬华翰的儿子，想要把云灿抢回去。
可云灿是商品货物吗？
不知道云灿身世的时候，姬华翰可是几次三番想要弄死云灿啊！
眼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不是因为姬华翰膝下子嗣单薄，原先唯一的儿子姬向阳还是个身体病恹恹的。
对比一下，几次死里逃生，依旧生龙活虎的云灿，那就简直是一个更有保障的继承人了！
虽然今日姬华翰并没有出现，但姬云绯也知道，秦素的意思，就代表了姬华翰的态度。
这对母子是一丘之貉，要没有秦素的纵容，怎么可能教养出姬华翰那样风流花心还丧失了道德底线的儿子呢！
姬云绯这个时候就非常为云灿赶到庆幸。
幸好这个孩子不是被秦素和姬华翰教养着长大，不然肯定会长歪。
虽然云灿自幼过得艰辛，但他的经历反而还成就了他如今这般坚韧心智。
秦素不说话，只等着姬云绯开条件。
姬云绯却是挑眉道：“太夫人，难不成您觉得目前您想认回孙子，我是最大的阻力？”
说到此，姬云绯冷笑几声，又继续道：“那您还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啊！”
姬云绯最多算是云灿工作上的老板，艺人签约是卖艺不卖身的好不好！
云灿想不想与亲人相认，那都是只有他本人才能做决定的。
秦素不意外姬云绯会知道云灿的身份，她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倒不觉得姬云绯能够左右云灿的想法，或是阻止云灿认亲，只是云灿现在被人严密保护起来，她的人根本接触不到，想要直接绑回来那是更不可能。
秦素也是尝试了多种办法后，才让人给姬云绯送了邀请函的。
总得姬云绯放人，秦素才有办法和孙子相认不是！
而秦素也不想云灿在与姬云绯有牵扯，解约也是必须的。
“姬小姐，别人的家事，你还是莫要胡乱插手的好，奉劝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秦素眼神阴冷地出言威胁。
这一次，她倒是换了称呼，却也将姬云绯和君家区分开来。
言下之意就是，她给姬云绯面子，都是看在君家的份上。
但她也可能随时就不给姬云绯面子了。
“太夫人，我得提醒您，先前您儿子要弄死云灿，要不是我把他救下，这会儿您也没有新孙子了，怎么说我也是您新孙子的救命恩人不是，您这么威胁我，真的好么？”
姬云绯不会在云灿面前以救命恩人居功，但气一气秦素，还是可以的。
秦素眸光一缩，她这几天自然已经调查清楚了云灿的过往，也就知道了云灿与姬云绯的交集。
并且，对于自己儿子差点害死云灿这件事，秦素真的是非常后怕的。
要是姬华翰膝下子嗣多，流落在外几个私生子，秦素根本不会在意。
可偏偏姬华翰的膝下子嗣单薄，对于云灿，秦素自然就是无比看重的。
“姬小姐，我说了条件随你开，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能允诺了你。”秦素的态度忽然缓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