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灯泡闪烁了几下，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亮了，虽然明亮程度并不算高，但至少能照亮整个房间，包括墙角的蜘蛛网。
赵宇有点吃惊地瞪着这个房间：“他们多久没打扫房间了？简直比我以前跟同学旅游时随便找的小旅馆还烂。”
“大概是上一任客人走之前打扫的吧，我猜至少两个月了。”克里斯丁说着把背包丢到床上，那张床轻轻地颤抖了一下，赵宇发誓有灰尘飞起来。
他们刚刚在博德维尔唯一的旅馆投宿，这是一家至少落后时代两百年的汽车旅馆，只有两层加起来不到十个房间，不过现在一个旅客都没有。老板兼服务员是个看上去可能超过八十岁的老头子，很固执地只收现金不刷卡，最后是克里斯丁掏出一把旧钞来付了帐，这让克劳斯夫妇非常不好意思，承诺说第二天可以让他们睡到十点再出发。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现金？”赵宇偷偷问。
克里斯丁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早就在准备啊，你不知道刷卡容易暴露位置吗？我们现在是通缉犯，要随时注意保密。”
“……只有你是通缉犯吧！”
为了表现出“恋人”的身份，两人当然是要了一个二楼的双人间，不过赵宇和克里斯丁都对此没有扭捏的情绪：在兵员匮乏的警卫队里，男女兵合宿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赵宇望望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让他略略松了口气。
天黑意味着暂时的停战，只有任务特殊的士兵才会在夜里赶路，之前从第七战区杀出来的好几次走夜路都算得上是玩命。巴特明斯人的抑制粒子可不是说说而已，足以将地球包裹一百年的火山灰和尘埃被浓缩压制在北美大陆上空而不对全球气候和当地地面环境造成污染，这种东西说没有副作用都没人信，而到目前为止，这个副作用还算是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受影响最大的是各种航空公司，飞行器在北美大陆上空飞行时有40%的机率发生事故，如果是夜间的话机率上升到60%——这直接将整个北美相关的航空业彻底摧毁，连WPA对西海岸共和国的援助都只能从夏威夷开始走海运，时至今日有胆子在北美大陆上空飞的，就只剩一些无人驾驶的东西了。
其次被影响的就是各种机械设备，尤其是被巴特明斯技术影响严重的领域，在夜间功能下降超过50%，如果是在野外，下降得可能更多，这也是克劳斯夫妇不愿意开车走夜路的重要原因，这破车如果中途抛锚，那真是没地方哭去。
而排在受影响第三位的，则是无线网络。赵宇作为一百多年前的人能在战场上迅速适应，就是因为北美大陆的战争因为技术限制和退化，非常接近他那个时代的战争模式，甚至还要略微落后一点，通讯基本靠吼，很少出现电子干扰，甚至连制空权的概念都消失很久了……
感慨得差不多，赵宇回过头来，发现克里斯丁已经拿出电脑，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折腾了。
“你在做什么？”
“计划明天的行程。”克里斯丁头都不抬，“我打赌旧金山那边已经收到我的资料了，我可不想一进市区就被宪兵队带走。”
“你只是一个逃兵而已……”赵宇说到这里看了看拉丁妹子的电脑，“好吧，不是普通逃兵。你打算怎么做？”
“这辆车一定被盯上了，所以我会先做一个后门，等车快到旧金山的时候就通过无线网络侵入军方系统，更改我的位置显示，”克里斯丁抬起头来，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赵宇，“然后我就只能靠你了，我们去WPA的相关部门申请避难……”
赵宇的半边脸抽搐一下：“认真一点！到底是什么计划？”
“切，没劲。”克里斯丁翻个白眼，“好吧前面我说的是真话，不过，等我侵入系统后要改的就不止是位置显示了……”
“别太添乱，联盟军可是随时都会打进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不过是改动一些个人资料而已。”克里斯丁得意地打个响指，“我当年可是黑进第六战区司令部，全程围观了丹佛战役，还临时修改两个装甲团的权限让他们有机会突围……”
“……我算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抓到你了。”赵宇决定不和克里斯丁继续讨论技术方面的问题，这姑娘年纪不大，人生经历倒是精彩过头，容易让人产生不自信的感觉。
但接下来聊什么呢？屋里的陈设实在过于简陋，他看了看实在是找不到新话题，只能抬头望着天花板：“我说，这房子也太复古了吧，破烂兮兮也就算了，连样式都和我那会儿差不多，这是故意的？”
克里斯丁把视线上移，最后也只是耸耸肩：“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说不定就是楼下那个老头子建的呢？可能他的兴趣就是老样式？”
“好吧，你这么一说也是有可能，不过这风格给我的感觉太糟糕了，就像是廉价恐怖片常用的那种场景……”赵宇说着指了指吊灯，“比如灯罩里装着摄像头啦，墙上的画像背后是偷窥用的暗道啦，花瓶里装着窃听器啦，床下藏着尸体啦……”
“打住！”克里斯丁终于忍不住叫起来，“你以前的爱好到底是什么啊？”
“生病之前是运动和旅行，生病之后嘛……”赵宇耸耸肩，“一开始是看书，后来翻不动书页了，就安了一个可以用眼睛控制的软件，在电脑上看电影，看电子书什么的……最后两年里，我就只能躺在床上移动眼珠而已。”
“你的人生比我想象的艰辛呢……”克里斯丁同情地看着他，“我算理解为什么你对外星人始终抱有一定好感了，被它们从这种地狱一样的生活里解救出来，你很感激它们吧？”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这一路上聊到外星人的话题，只有你始终不咒骂它们，连‘外星佬’都不说。”克里斯丁回答，“博格中士私下里吐槽你好几次。”
“啊哈哈哈……”赵宇没想到自己早就被人看穿了，也是有点尴尬，“没办法，我醒过来还不到一年呢，你知道的，对于仇恨这种事……”
“我没有要抱怨你的意思，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走到今天这一步，地球人自己的问题更大一点，只是谁都不愿意承认。”克里斯丁从床上跳下来，一脸郁闷地向旁边的桌子走去，“哦，该死的，我被你刚才说的恐怖片情节吓到了……不检查一下我没法安心睡觉。”
“喂，我就是举个例子，不要认真。”
“我知道。”克里斯丁举起花瓶摇了摇，“但是我有点强迫症，越是想着不要认真，就越会在意。”
赵宇叹了口气，也跟着掀起床垫：“看，这下面是实心的，不可能藏死人嘛……喂喂，你还要去检查吊灯啊？”
“被你害的。”克里斯丁搬来椅子，鞋子都没脱就踩了上去，但即使这样她要够到吊灯也还有一点距离，赵宇无语地看着她踮起脚尖，双手试图抓住吊灯的样子——唔，T恤有点短，肚脐露出来了喔，要不要提醒一下呢？不过她身材是真不错啊，看看这腰……
“赵宇，要不你来吧！”克里斯丁当然不知道赵宇在旁边暗戳戳地用视线扫描，试了几次之后沮丧地放弃，“你比我高多少？五公分？”
赵宇苦笑一声，顺手把墙上的画像翻过来：“我觉得算了吧，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电影段子了……”
“但是……”克里斯丁正要反驳两句，突然眼睛瞪得老大，指着赵宇，“那是什么？”
“啊？你在说什么？”
“那副画……”克里斯丁有点结结巴巴，“那副画背面写着字！”
赵宇完全没料到还有这种隐藏剧情，愕然低头看去，没错，画像背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似乎写字的人很匆忙。
克里斯丁已经跳下椅子，三两步冲了过来：“写的什么？”
字要表达的意思非常浅显易懂——“不管你是谁，看到留言后快逃！这个镇上的人都疯了！不要在这里过夜！！！”
赵宇抬起头来，和克里斯丁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过了大概一分钟，赵宇才咳了一声：“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克里斯丁显然真的被这段话给吓着了，“你呢？那些恐怖片里怎么说？”
赵宇挠挠头：“通常情况下，要避免接下来发生的恐怖情节，最好选择就是马上闪人，坐上克劳斯太太他们的车逃离这个镇，越远越好……虽然我不觉得他们夫妻俩会同意我们这样发疯。”
克里斯丁还是盯着他：“我觉得……你还有话没有说完。”
“很明显吗？”赵宇摸摸自己的脸，“好吧，本来不想吓着你的——一般来说，迅速闪人这种事只能在发现真相之前做，而现在……”
他晃了晃手里的画像：“我们已经发现不对劲了，按照恐怖片的节奏，正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克里斯丁深呼吸了几口：“会出现什么？”
“丧尸，怨鬼，打不死的变态杀人狂……我也不知道剧本是什么样。”赵宇叹了口气，“我说，真的要认真对待这个留言吗？姑且不论真假，我们连留言的时间都不知道，说不定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呢？你相信那个老得掉牙的服务员也是疯子吗？”
克里斯丁终于把目光从赵宇脸上转开，看向窗外：“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现在觉得这个小镇很不对劲了。”
赵宇刚要再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同伴，却突然脸色变了一下。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预感。
然后他苦笑起来：“我刚刚也突然觉得，这里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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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应景写一个万圣节氛围的故事，但好像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