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如紫禁城也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往往这样的地方都是阴冷潮湿的。毓庆宫里,正好就有这样一间屋子,终年见不得阳光。在这间潮湿的屋子里,总有一股子的霉味儿,让人难以忍受。
俞乐霏站在窗户边上,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唤。或许,并不是她们听不见,而是因为她们故意视而不见。
往日她风光的时候,这些人巴结谄媚的模样,一点点浮现在自己眼前。现在想来,多么可笑呢?
石代珍一身华服,迈着优雅的步子从远处走来。俞乐霏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觉得无比恶心。从前,她觉得这个女人是温婉贤淑的。后来才发现,在这张面皮之下,藏着一颗蛇蝎般的心肠。是她疏忽了,竟然以为天底下真的有这样温柔不计较的人。
门被推开,俞乐霏将目光从窗外转移,看见石代珍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来嘲讽我么?”俞乐霏自嘲一笑,眼睛一直盯着对方。
石代珍温婉一笑,对她说:“我是来看看你,在这儿过得如何。顺便,同你说说话的。”
“我可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有过共同语言,我如今不过是被幽禁在这冰块儿一样屋子的人,对你毫无威胁。你来,是看笑话的吧。”俞乐霏并不想看见这个女人,对于她来说,最后的希望是太子殿下早日归来。
“从前,我不在意你得宠,更不在意太子殿下对你的疼爱,是因为我知道,你早晚会自掘坟墓,落得如今的下场。”石代珍走到她身边,看着四周阴暗潮湿的环境,不由一笑:“这里,是你最后的归宿,你就不要奢望殿下回宫以后,会放你出来了。”
“你以为殿下对我的宠爱都是假的么?”俞乐霏不甘示弱道:“只要殿下回宫,我即便不能恢复往日恩宠,也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久住。”
石代珍摇头说:“看来,你还没弄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太子殿下昨日已经回宫了,也早就知道你的事情了。可是,殿下可曾来看望过你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殿下是不会管你的死活的。知道为什么吗?”
在俞乐霏诧异的目光中,石代珍又接着道:“因为,殿下刚回来,便受到皇上的训斥。你为殿下添了多少麻烦?你自己心里清楚。宠爱一个女人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盲目的宠溺一个毒妇,一个心术不正的女人,就是过错。殿下心里即便有你,也不敢再宠着你、爱着你了。如今,朝中直郡王、诚郡王颇得皇上看中,屡屡被派遣军政要务。而殿下,因为你而莽撞做错了事,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这种时候,殿下还会在乎儿女情长么?”
俞乐霏眼中的那一丝希望渐渐淡去,她有些茫然无措。从前的娇蛮任性,在此时此刻化为灰烬。她跌坐在地上,心里空空的,已无力辩驳。
“我从前忍受你,一来是不屑与你争宠,二来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石代珍坦然道:“可是,这也并不代表,我会永远忍受下去。你一直以来备受宠爱,却从未有孕,是因为你每日的参汤里都被添了避子的草药。而让你每日喝避子汤的人,正是你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你胡说。”俞乐霏仰起头,有些抓狂。
“呵!”石代珍讥讽一笑:“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每日一碗参汤是殿下命人为你准备的,你喝的时候不是很开心么?”
“不……殿下不可能这样做。他跟我一样,都很期望我能给他生个儿子。”俞乐霏恍惚的说,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石代珍说的都是真的,可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谎言,是对方迷惑她,让她怨恨太子的谎言。
“殿下根本没有你想象中那般爱你,他喜欢的不过是你的皮囊。”石代珍扬了扬手,让外面的人送进来一幅画,她扔给了俞乐霏,然后笑道:“你如今被皇上厌弃,也影响了殿下的储君之位,殿下自然不会再与有什么交集。而你,所认为的那些情爱,不过是殿下的花言巧语,哄你开心而已。这个女人,是殿下南下查案的时候带回来的,江南的女子素来娇俏温柔,这个女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比你好千倍万倍。殿下现在心中,可只剩下她了。”
俞乐霏颤抖得打开了那幅画,画里确实是一个娇柔的美人儿。
“她是谁?”俞乐霏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里好痛好痛。她倾尽所有的男人,转眼之间,便爱上了别人。
“她叫唐怡,出身并不高贵,可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她会唱优美的江南小调,她更是会吟诗作对,与殿下附庸风雅。”石代珍似笑非笑的说:“这样的女人,连我看了都心动,更别说是殿下了。如今,殿下心里可再没有你的位置。”
“你……好自为之吧。”石代珍转身离去,依旧迈着优雅的步伐,依旧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俞乐霏痛哭失声,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可现实令她不得不信。
翊坤宫里,莼兮望着摇篮里的女娃娃,笑得合不拢嘴。
“娘娘,五贝勒福晋和两位侧福晋都在正殿里候着呢。”蜜意小声的提醒道。
莼兮回头,脸上笑容依旧:“她们如今住进了府邸,鲜少来宫里了。这孙女儿虽然在本宫这儿待了这么久,却也是时候还给她的生母抚养。弘昇呢?他今儿来了没有?”
“来了,哪一回入宫,能不带着他的。”蜜意笑道。
“得,咱们就去同她们说说话儿。”莼兮示意蜜意将摇篮里的娃娃抱着,两人一前一后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未进殿,便听见里头传来争执声。
“贝勒爷近来事忙,很少回府,一回来便是往你那儿去,看望弘昇的时候都少,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说话的是芙蕖。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爷最常去的是我那儿?”徽音不满的回击道:“分明是嫡福晋让那妖娆的白雪缠着爷,每次爷往我屋子里走,还没进门呢,就给白雪半路拦下。我还想问问嫡福晋,是什么意思呢?”
思娴淡淡的说:“没什么意思,爷喜欢白雪,我也只能让她多侍候。”
莼兮无奈的摇摇头,提高了声音道:“蜜意,你去告诉她们,哪日不再争风吃醋,三天两头的吵闹了,哪日再来同本宫请安吧。本宫平日里忙,她们就别总来叨扰本宫了。”
说着,莼兮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里头说话的人自然听见了莼兮的声儿,待蜜意进门的时候,都面面相窥,不敢言语。
“奴才多嘴,提醒主子们一句,有些话在府里说说就好,进了宫就得规矩。娘娘最不喜欢听见闲言碎语,今儿娘娘已然发话,主子们就别苦等了,回吧。”蜜意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芙蕖叫住。
“蜜意姑姑,额娘她可否说什么时候可以接小格格回府,由我自个儿抚养。”芙蕖恭敬的问道。
蜜意回头,一脸严肃的说:“侧福晋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嘴,再来问吧。在翊坤宫,福晋们尚且如此,可见在府里得乱成什么样。别说小格格不让接回去,说不定日后连府里的都要接回来。”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芙蕖身边的弘昇。
芙蕖一惊,瞬间明白过来。
莼兮回了寝殿,刚坐下双花便奉茶上来,小声的说:“刚从毓庆宫传来消息,俞氏没了。”
“失了宠,又成日里被那些奴才们苛待,撑到现在也不容易了。”莼兮叹息道:“可从她口中探得什么?”
“奴才偷偷去过一回,俞氏也坦白,说是敏嫔故意在她面前说起平妃的往事,诱导她,让她相信,娘娘与平妃早就有了仇怨。”双花如实回道。
莼兮扬眉,有些不悦:“看来本宫所料不错。敏嫔故意接近俞氏,导致太子与本宫生了嫌隙,也令那个贱婢有了机会,谋害了本宫的胤禌。”
“依奴才愚见,敏嫔没有理由挑拨离间,相信此事与荣妃娘娘有关。说不定十一阿哥的死……也是荣妃的注意。”双花又道。
莼兮却摇头说:“这倒未必。荣妃或许示意敏嫔与俞氏亲近,以挑拨本宫和太子相争。可是,荣妃自己先后失去了四个孩子,她该最了解丧子之痛,不会轻易拿孩子作为筹码。不过,到底是荣妃和敏嫔引起的,本宫也不会善罢甘休。”
“娘娘已经有了对策?”双花问。
莼兮露出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很快了,本宫的棋子已经布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等待时机,便能一击即中。”
双花虽不明白莼兮的安排,却看见她如此自信,也跟着一笑:“若娘娘有需要奴才的地方,奴才必定肝脑涂地。”
“不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本宫才等了多久?”莼兮脸上的笑意更浓。
很多事,不能急于求成。
章佳初珍毕竟是十三阿哥的生母,不管她犯下多大的错,玄烨都未必会要了她的性命。同理,马佳以晴可是三阿哥的生母,玄烨也不会随意处置。
一个人最想要什么,她便拿走她最想要的东西,不是一样可以令她痛不欲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