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乔嬷嬷口中,得知了她们掩埋之地,当侍卫将东西送往翊坤宫的时候,却还是晚了。
在侍卫奉命去乔嬷嬷所指的地方挖掘的时候,胤禌已经是危在旦夕。
回光返照,胤禌醒了,可很快又昏睡过去。这一睡,便再没醒过来。
莼兮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抱着胤禌逐渐僵硬的身体,神情恍惚,喃喃低语。玄烨一直想要莼兮将胤禌的尸身放下,可莼兮的手抱得太紧,根本就拉不开。
“莼儿,放了他吧,你这样不仅我心疼,他也会心疼的。你这样紧紧的抱着他,勒着他了。”玄烨对莼兮道。
莼兮的手指动了动,低头看了胤禌一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生生的忍住。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这是不孝。”忽然,莼兮将怀中的胤禌推开,跳下了床,大声喊道:“快,把他抬走,我没有这样的儿子。受不了挫折,竟然胆敢比父母早去。抬走,赶紧抬走。”
见没有人进来,莼兮像是发疯了一般,又冲回床边,将胤禌的手抓住往下拖,却被玄烨拦住,拦腰抱在怀里,出了胤禌的房门。
“将十一阿哥好生收殓,这间屋子封了吧,这里头的物件儿全都给他陪葬,以免宜妃触景生情。”出了门,玄烨便对外头的人吩咐。
莼兮在玄烨的怀中拼命的挣扎,却被玄烨牢牢抱在怀中,回了她自己的寝殿。
将莼兮放在床上,玄烨仍没有将她松开,而是小声的安慰道:“这事儿怪不得胤禌,他最是孝顺,怎会做出这么不孝的事情。你别冤了他,又责怪了自己。莼儿,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痛,我也跟你一样的痛。可是人总要往前看,没了胤禌可你还有胤祺和胤禟,你还有我。若是你这般折磨自己,折磨别人,那往后要怎么办?”
玄烨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你要振作起来,胤禌死了,伤心的可不止是你一个。胤祺、胤禟、珺瑶他们三个都很难受。如果你都是这般恍惚的样子,他们又该怎么办?胤禌从小一直被珺瑶照顾着,胤禌没了,珺瑶的情况可比你都不如。你一直拿珺瑶当亲生女儿看待,又怎舍得她那个模样?”
一行眼泪从莼兮眼角滑落,她心里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尽管她知道,胤禌是真的没有了,可她还是盼望着这是一场梦。
玄烨的话,渐渐令她清醒,可她仍旧不愿这样醒来。
振作,她也想振作,可再一次的丧子之痛,她承受不住。
若胤禌只是一个婴儿,或许她不会这样。可胤禌是她怀胎十月,养育了十一年的最优秀的儿子。莼兮一直引以为傲,可现在这个骄傲却忽然没有了。
她怎么接受得了呢?
隔壁屋子里,珺瑶从昏迷中醒来,也是浑浑噩噩,一直念着胤禌的名字。
“四姐,你振作一点。”胤禟守着珺瑶,生怕她恍惚中伤了自己。
珺瑶双手放在胤禟的脸上,低语道:“九弟,十一弟他醒了么?他最喜欢我给他做的冰糖燕窝了,你跟我一起去小厨房吧,我得给他准备着。等他醒过来,一定想吃的。”
胤禟抱着珺瑶,忍不住哭了,他小声在珺瑶耳边说:“四姐,十一弟说了,他现在不想吃,他还想多睡一会儿呢。”
“怎么会呢。他都睡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睡着?”珺瑶不信的说:“他从前最勤奋了,什么事都做得最好。小小年纪,却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他才十一岁呢,可他就已经像是二十一岁了似得,还常常教训我呢。九弟,他跟你不一样。他没你那么贪玩儿,才不会嗜睡呢。”
“可他也才十一岁啊,总归是个小孩子嘛,多睡一会儿怎么了?”胤禟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不停的往下掉。
珺瑶抚去他的泪,轻声一笑:“你才是小孩子呢,他三岁就不爱哭了,你都十三岁了,还哭得这么凶啊。”
胤禟把珺瑶抱住,泪眼朦胧的说:“对啊,我也还小,也需要四姐的照顾。以后四姐多费费心,好好照顾我吧。别成日里只对十一弟好,我会吃味儿的。”
珺瑶笑了,她道:“好啊,你要是有十一弟那般聪明伶俐,我也多疼你一些。”
之后的几天里,莼兮和珺瑶渐渐接受了胤禌去世的事情,也正常起来。只是偶尔她们还是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会想起院中与胤禌玩耍的场景,想起胤禌的笑、他的声音、他的一切。
回忆,是无法抹去的伤痕。十一年的记忆,当中多少欢乐,在现在都变成了折磨。
胤禌的葬礼,莼兮没有参加,她也不允许翊坤宫里白茫茫的样子。一切如旧,谁都不能再她面前提起胤禌一句。
半个月后,莼兮又去了慎刑司。
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新儿,莼兮的表情很是凝重。
新儿也看见了她,得意一笑:“看来他已经死了吧。真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儿不好受吧?自己最亲近最喜欢的人死了,这种折磨,现在体会到了?”
“把她的舌头拔了,聒噪。”莼兮的声音没有一点儿情绪,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平静而又淡漠,却给人一种阴冷害怕的感觉。
即便听见莼兮这样说,新儿仍旧没有害怕的意思,她笑得更大声,也用污秽的词句讥讽莼兮。莼兮充耳不闻,依旧如常。
这时,莼兮身后有个穿着粉红色衣裳的小姑娘忽然走上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莼兮扬了扬手,示意她退下,然后朗声说道:“把各宫的首领太监和掌事姑姑都叫过来,让他们看看,谋害主子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莼兮让人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一角,眼睛一直盯着挂在半空中的女人。她现在身上已没有半点儿皮肉是好的,浑身都是血,一点一点的滴落在地上。
没人再说话,四周安静得可怕。新儿被拔了舌头,仍然张着血口,开开合合像是还在骂着。
很快,各宫的首领太监和掌事姑姑都来了,拥挤的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惊恐。
“娘娘,如何处置她?”慎刑司郎中姚大人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问。
莼兮看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千、刀、万、剐。”
姚大人惊愕的看着莼兮,以为自己听错了。沐卉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人还不准备?此刑法费时,难不成大人还要拖延时间?这么多人看着呢。”
姚大人这才明白,莼兮说的就是自己听见的那四个字,立刻让人去准备行刑。
四周的宫女太监们自然也听见了,惶惶不安的站在那儿,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又听见沐卉冷漠的声音:“今儿让你们过来,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宫里的规矩摆在那儿,犯了错就该罚,犯了罪就该死。此人以巫蛊之术害死了十一阿哥,罪该万死。”
凌迟是最残忍的一种死刑。是将犯人割骨离肉,一刀一刀将犯人身上的肉割下来处死,共需要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并且要在最后一刀,才将犯人杀死。
行刑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去看,却又不得不看。新儿被拔了舌头,发不出声音,却还是有咿咿呀呀的响动。看着皮肉一片片从人的身上割下来,有人忍不住恶心,吐了一地;也有人看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晕死过去;不乏有胆子大的,睁着眼睛去看,却也被这样的场景吓得毛骨悚然,低下头去。
新儿还是没能熬到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在第三千五百刀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莼兮只淡漠的说了一句:“拿去喂狗。”便带着翊坤宫的人先行离开了。
临走时,沐卉对众人又道:“今日看见的,都记在心里。要知道,咱们是奴才,就该做好自己的本职,而不是听小人挑唆,谋害主子。”
这话不知多少人听进了心里,可行刑的那一幕,却永久的刻在他们的心上。
莼兮走后,那些被强迫留下观赏的人,一窝蜂的跑了出去。逃命一样的,头也不回。仿佛慎刑司是人间的地域,他们再待下去,就会丢了自己的命。
很多人,吓得好几天都没开口说出一个字,也有人在当天过后就疯了。可这件事,却令宫中所有人都安分了不少,整日惶惶不安,却也做事细致起来。
莼兮的雷霆手段,令人生畏。翊坤宫里的人行事,也干脆利落,不敢有半点马虎。
此事传入毓庆宫,即便没在当场,胤礽也被那些生动的语言吓得病了两日。
俞乐霏倒是胆子很大,听说了这事儿,像个没事人一样,丝毫不觉得此事是因为自己嘴碎引起的。
胤礽病中,是石代珍一直照顾着,趁着这个机会,石代珍好言相劝,让胤礽不要同莼兮作对,得不偿失,并不划算。
胤礽犹豫不决之际,俞乐霏听闻石代珍的劝说,不屑的对胤礽说,若是因此怕了莼兮,才是给了人家得意的机会。不能一味的懦弱认输,新儿的事情已经败露,虽然没能牵连到毓庆宫,可莼兮对他们,一定起了疑心。若是退让,只会让人欺负。
因为俞乐霏的话,胤礽原本惶恐不安的心,也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