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回到翊坤宫的是沐卉,她从门外进来,脚步紊乱很是心急。来不及请安问好,便匆忙对着莼兮回禀道:“娘娘,永寿宫出事了。”
莼兮和兰馨俱是一惊,又听沐卉喘着粗气道:“方才奴婢把娘娘吩咐的事儿说与贵妃娘娘听,谁知话才说到一半,贵妃娘娘竟然晕厥了。此番宁儿正看顾着贵妃,奴婢忙赶回来回禀,请娘娘拿个主意。”
莼兮骤然起身:“拿什么主意?赶紧先让太医去永寿宫。云姐姐不能有事,若有疏忽,让他们提头来见。”
莼兮心急如焚,正欲往外走却被兰馨一把拉住:“姐姐冷静一些,这会子对贵妃下手的人正注意着永寿宫里的一举一动。倘若贵妃有个好歹,她自是欢喜。如今看来,栀韵所言不假,咱们更该镇定。莫要令人钻了空子。”
“对,不能慌乱。”莼兮顿时清醒了不少,与兰馨相互扶持,一起往永寿宫去。
刚出了翊坤门,就见蜜意带着陆文翰过来了。莼兮忙给了蜜意一个眼神,蜜意立刻会意,带着陆文翰跟在她们后面,一起去了永寿宫。
此番永寿宫里,由宁儿主持大局,倒是毫不慌乱。
迎了莼兮和兰馨进门,宁儿立刻去床边守着云月。莼兮示意陆文翰上前诊治,陆文翰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感觉到今日都神色怪异,必有事发生。
果真,在陆文翰把完脉,仔细检查云月病情以后,脸色大变,回过头有些为难的看着莼兮。
莼兮见陆文翰神色异常,屏退左右只留兰馨在场。
陆文翰铁青着脸对莼兮和兰馨回禀道:“贵妃娘娘已无力回天,便是微臣用药施针也只是拖延时间,顶多半个月而已。”
莼兮怔住,一时间缓不过神来,双耳只觉得嗡嗡作响,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云月与她同甘共苦二十年,她们一直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她们之间,早已经不是合作之情,而是生死之交。若论亲姐妹,也远不及她们亲密。
如今,竟从陆文翰口中听得这样的噩耗。毫无心理准备,更没有转寰的余地。
半个月?当真可笑。云月不过得了风寒,怎会只余半个月的性命?她不信,她无法相信。
“你救她,你救救她。陆太医,你自来医术精湛,你一定有办法的。”莼兮泪如雨下,抓着陆文翰哀求道:“她不能死,不能死。我们说好了要一辈子陪伴对方,说好了要共享荣华。她怎么可以先走?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说着说着,莼兮就要跪下,陆文翰慌忙将她扶起来,为难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兰馨。
此时,兰馨也已是泪流满面,神情恍惚的样子。陆文翰只觉得心里苦,他也想救人,可他着实无力回天啊。
“贵妃娘娘本是小病,可药里加了不少畏寒的东西,久治不愈便成了大病。拖延至今,早就不行了。”陆文翰也很无奈道:“况且,贵妃娘娘似有中毒的迹象,只是微臣不能断言,此毒为何物。只是贵妃娘娘此时的症状,竟与当初孝昭皇后缠绵病榻时有几分相似。”
莼兮闻言,止住了哭泣,她问:“你此话当真?”
陆文翰斩钉截铁道:“微臣句句属实。”
莼兮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走到云月身边坐在床的一脸。看着昏迷不醒的云月,莼兮心痛如刀绞。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莼兮啜泣道:“那些人想要你死,我决不允许。孩子们都还没有长大,你如何舍得离开?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莼兮不知自己还说了些什么,直到最后,她自己说得都有些不信了,只喃喃道:“即便你再醒不过来,也一定不能就此离开。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莼兮和兰馨浑浑噩噩的回了翊坤宫,缓了许久才重新恢复了力气。
“既然云姐姐的病情与孝昭皇后相似,那必定与那人逃不了关系。”莼兮咬紧牙龈,狠狠道。
兰馨也瞬间明白过来:“竟然是她?”
“沐卉,你随本宫去一趟冷宫吧。”莼兮低声吩咐。
兰馨立刻道:“我也一起去吧。”
莼兮摇摇头:“不,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在冷宫里,怎么可能对云姐姐动手?必定是有人成了她的傀儡,你从云姐姐身边的人查起。此事暂时不要惊动外人,永寿宫的人也让宁儿严加看管。云姐姐的病情,切莫传出,只说病情反复,不宜见客。”
兰馨明白莼兮的用意,出了翊坤宫便对周三余叮嘱道:“本宫听说荣妃近来常去看望云贵妃,你务必让宁儿守住永寿宫。除了本宫和宜妃,任何人不得从永寿宫出入。皇上那边,也暂时不要惊动。若有人嚼舌,把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本宫与宜妃决不轻饶。”
莼兮重新收拾妥当,脸上也看不出悲伤的痕迹,这才带着沐卉往冷宫的方向去。
许久无人问津,莼兮的到来令冷宫门口的守卫都心惊肉跳。谄媚的讨好莼兮,却被沐卉冷漠的目光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
“本宫今儿只是过来看看故人,你们站远些。”莼兮目光冷冽,语气半点不容质疑。守卫们又得了沐卉递过来的赏钱,自然有多远走多远。
进了冷宫,凭着记忆莼兮很快找到了关着瑾瑜的房间。
“吱!”沐卉开了锁,推开厚重的大门,莼兮刚踏进去,就迎上瑾瑜含笑的目光。
“稀客、稀客。”瑾瑜嘶哑的声音响起,令原本就阴冷的屋子更显得阴森。
莼兮没说话,只冷眼看着瑾瑜。看着她笑,看着她露出泛黄的牙齿,看着她从床上走下来,然后一步步靠近自己。
“你哭了?”即便用一层厚厚的粉遮住,瑾瑜仍旧一眼看出莼兮流泪的痕迹。彼时,瑾瑜笑得更欢了,她乐呵呵的对莼兮道:“让我猜猜,你为了谁而哭,又是为谁来了我这儿?”
“是钮祜禄云月吧?”瑾瑜阴笑的说出云月的名字,然后道:“她现在一定是要死了。谁也救不了她,她死定了。哈哈……哈哈……宜妃,你斗赢了佟若飞又怎么样?她没了,却还是很多人嫉恨你,想要杀了你。你不死,她们都无法安心。弄不死你,就先弄死云月。真好……她死了,你也快了。”
莼兮红着眼,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是你……真的是你……留你一命,真是本宫失误。”
“咳咳……恨么?”瑾瑜仍然在笑:“恨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莼兮的手不觉又紧了紧,冷漠道:“说,你让谁帮你动手?说了,本宫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瑾瑜得意一笑:“很想知道么?想知道谁那么恨你?我偏不告诉你。”
莼兮下了狠手,掐着瑾瑜的脖子,令她再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只能吱吱喳喳。
便是如此,瑾瑜仍然在笑,得意的笑,满足的笑。
莼兮惊住,明白瑾瑜这是在求死,立刻松了手,将她推倒在地。
“你若是不说,本宫也有很多法子让你说。”莼兮轻蔑道。
瑾瑜咳嗽了两声,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嗤笑道:“宜妃做事,自然无人敢质疑。你便是杀了我,也只是冷宫里多死了一个弃妃,又有什么干系?宜妃想做什么,随意吧。在冷宫多年,我并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否则,也不会给别人支招,来对付你了。”
“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莼兮冷眼看着瑾瑜,然后抬脚踢了过去,把瑾瑜踩在脚下,居高临下道:“其实你说不说都不那么重要,可本宫绝不允许,你再有伤害别人的机会。”
莼兮挪开自己的脚,侧过身子对沐卉道:“拔了她的舌头,再把她十指斩断。本宫倒要看看,她还怎么为别人出谋划策。”
听见莼兮如此决定,瑾瑜有些慌乱,撑起身子就要去抓莼兮,却被莼兮轻易躲开。
“你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一会儿没了舌头,可什么都说不了了。”莼兮厌恶的看着瑾瑜,只觉得她越发可恨。
瑾瑜茫然失措,她早知事发之后,莼兮不会放过她,却没想到莼兮不仅没有杀她,竟然还如此待她。
越想越觉得好笑,自己为别人铺路,只为不再冷宫受苦。却没想到,只一个云月便露馅,还搭上了自己的舌头和十指?她可是这后宫里,最大的笑话了罢。
“当年,安嫔死了,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查明真凶是谁,令安嫔瞑目么?”瑾瑜突然提起往事,令莼兮倍感意外,只听她继续说道:“可你却放过了真凶,让她将功赎罪。宜妃,其实你也伪善,答应了别人的事儿,却办不到。今日你拔了我的舌头,那么很多你想知道的往事,便不会再有人告诉你了。”
莼兮冷哼道:“多虑了,你嘴里不真不实的话太多,本宫哪敢去信?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本宫还不乐意听了呢。本宫就不信,翻遍紫禁城,还能找不到你的一颗棋子。”
“是王恬如。”瑾瑜忽然道:“当年杀死安嫔的真凶是她,今日被我利用,杀了钮祜禄云月的人也是她。佟若飞死了她没了倚靠,被降为答应,心中不忿,想要报复你。可是她势单力薄,不敢轻易对你下手。所以,她才来找我,让我给她出主意。”
“她早已没有利用价值,便是你们合谋报复了本宫,也不会改变你们的现状。她不是傻子,本宫也不是。”莼兮平静下来,转身看向瑾瑜,只可怜了她,到了这步田地,还在谋算,甚至还要拉扯一个人来为她陪葬。
“你说的话,本宫一个字也不会信。”莼兮走到门口,只留下沐卉和瑾瑜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