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雪纷飞,各宫里无事都围坐在屋子里,烤着火,吃着热酒,解一解身上的寒气。
储秀宫里,王恬如满脸怒火,十指紧握,指甲划在手心,弄得生疼。
“贱婢,本宫如此看重你,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王恬如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心中怒火中烧,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可结果已经摆在面前,她又不得不去接受。
“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挂着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王恬如恨恨的看着她,想起那日淑惠太妃给她的锦囊。怎么也没想到,锦囊中的妙计自己还没考虑好怎么施行,章佳初珍就已经为自己选择好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多年前翊坤宫里,兰馨初初被宠幸,莼兮伤心欲绝的模样。自己如今是否也是那个样子?
兰馨当面被宠幸,到今日封妃,爬得比她还高,那么眼前的这个女人呢?是不是在不久的将来,也是那个样子?不再是匍匐在自己跟前的奴婢,反而万事要自己向她卑躬屈膝?王恬如实在忍不了那样的场景出现,她痛苦煎熬的活在这个紧锁的牢笼,不能再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卑微下去。
“滚出去,本宫不想见你。”饶是心中再多苦闷,也仍然保持自己的威严。她明白,章佳初珍昨夜已经被皇上宠幸,若是皇上怜爱便会又册封,再不济也是官女子的身份。她不能再把章佳初珍当做自己身边的宫女,任她使唤,甚至不能掐死她泄愤。
章佳初珍颤颤的走出门外,却也只能跪在冰冷的雪地里。鹅毛般的大雪很快覆盖了她的全身,在冰天雪地里,章佳初珍连冷都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了。
“娘娘,初珍已经在外头跪了半个时辰了,外头天寒地冻,若是跪坏了身子可怎么办?”王恬如身边最得宠的宫女除了章佳初珍便是眼前这位漱茉了。漱茉比章佳初珍年纪大一些,约莫二十了。样貌不及章佳初珍,却也是柳眉杏眼,标志的姑娘。
王恬如见漱茉为章佳初珍求情,心中不悦:“怎么,你心疼她?莫不是也想与她一起跪在外头?”
“奴婢是心疼娘娘。”漱茉淡然一笑,也并不害怕王恬如真的让她去雪地里跪下,只说:“娘娘想一想,昨儿初珍趁着皇上和娘娘都醉了,爬上了龙床,可今儿娘娘这样一闹,想必整个宫里的人都晓得了。倘若这个时候初珍被冻死在储秀宫,娘娘的声誉该怎么办?娘娘若是对初珍不满,有的是法子让她遭罪,何苦要用这样招摇的法子?初珍是苦了,可也苦了娘娘啊。”
王恬如闻言,心中动容,正犹豫间,已经听外头传来动静,坐起身来往外面看了看,问道:“外头怎么了?”
漱茉忙跑了出去,很快回来:“娘娘,皇贵妃来了,正在正殿里等着呢。初珍已经被皇贵妃的人搀扶着回了自己的住处,还让太医过来为她瞧病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见王恬如不为所动,只是冷冷一笑道:“走吧,皇贵妃来了,咱们总是要去请安的。”
进了正殿,只见佟若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淡道:“敬嫔今日精神不大好,快坐吧。”
王恬如只好坐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娘娘怎么过来了?”
“本宫听说你宫里出了一桩事儿,特地过来瞧瞧。”佟若飞笑道:“敬嫔怎么这样小气,竟然不允许自己的身边人得皇上青睐么?”
王恬如被说得脸颊绯红,又不敢多话。
“敬嫔自入宫以来只有幸怀过一个孩子,却不幸流产。”见她不语,佟若飞又道:“敬嫔可知道是为什么?”
王恬如及不情愿的说:“是恬儿不得皇上宠爱。”
“昨儿皇上好容易来了储秀宫与你把酒言欢,却没想到你自己没得皇上宠幸,却便宜了一个宫女。”佟若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你该好好想想,你自己得不到宠爱,就该让自己身边的人得到皇上的宠爱。如此,你才有了机会。云贵妃同样不得皇上喜爱,可宜妃却是皇上宠妃。有宜妃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云贵妃何愁见不到皇上?如今不是也一样有权有儿子么?”
王恬如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可心中的怒火却怎么也无法平息。章佳初珍聪明,也听话,是可以加以利用。倘若今日是自己安排她侍寝,反而心里痛快。偏偏是章佳初珍背主求荣,她怎么忍得下去?
“皇贵妃的话恬儿明白了,恬儿以后也不会再为难她了。”心中不愿,却也只能这样做。王恬如心里苦啊,却又无人可以述说。
“也罢,你且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吧。”佟若飞见她服软,便站起身来:“相信皇上的恩典很快就会下来的,你让人打扫了偏殿让她住进去吧。”
佟若飞走了,王恬如却呆呆的望着地上,好久好久都没说一句话。
翊坤宫正殿外,戴佳香菱抖了抖身上的落雪,由蜜意为她脱下身上厚厚的披风,只觉得一阵暖意袭来。
“翊坤宫果真是最暖和的地儿了。”戴佳香菱浅浅一笑。
蜜意一边把她的披风放在小宫女端着的托盘上,一边说道:“那贵人该多来走动走动。”
戴佳香菱走进里头,对着坐在榻上说话的莼兮和云月见了礼,旁边坐着的杜若又对她见了礼,这才坐到一边。
“听说今儿一早,皇上下旨,封了位珍答应?”莼兮看着戴佳香菱的眼神都是带着笑的。
“不错,娘娘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戴佳香菱道。
莼兮嫣然一笑:“如今德妃已经不能确定是否为本宫所用,只好另想她法了。”
“妹妹此计又是为何?”云月心中不解:“珍答应本就是敬嫔的心腹,即便她背叛了敬嫔,也未必会向着咱们。要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今日能为了荣华背弃敬嫔,他日也能背弃咱们。”
“贵妃娘娘放心。”杜若为莼兮解释道:“珍答应从来都不是咱们的人。敬嫔做事小心得紧,咱们是无法收买她身边的人的,珍答应之所以会从宫女变成答应,不过是宜妃娘娘的计策而已。”
“这是何意?”云月有些茫然,最近宫里大小事务全都交给她处理,好些日子没有与她们一起长谈,竟不知莼兮又做了新的打算。
“我曾派人请过德妃,想要弄清楚李玉死的因果,被她拒绝了。”莼兮道。
“可这与珍答应的事儿有什么关系?”云月好奇的看着莼兮,又看向杜若和戴佳香菱。
“德妃那边咱们一时半会儿确定不了她的心意,咱们也不能傻坐着。”莼兮详细解释自己的计划:“所以,我打算从她们内部瓦解。敬嫔一直以来都是皇贵妃的智囊,可今日有了德妃,敬嫔自然会觉得皇贵妃对她的疏远,必定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可敬嫔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不可能轻易到咱们一边,所以我才想到,找一个人出来,从内部将她们瓦解。”
“可珍答应到底不是咱们自己人……”云月仍旧担心。
“贵妃娘娘不必忧虑。”杜若笑道:“珍答应不必是咱们的人,只要她得了皇宠,皇贵妃必定会重视她。皇贵妃身边,得宠之人寥寥无几,倘若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可以信任,又得皇上喜爱的人,皇贵妃自然就会看重她,就像以前的穆贵人一样。”
“同时,珍答应得宠,必定会引起诸多的不满。”戴佳香菱补充道:“特别是华贵人,她这般妒忌之人,既然能引出静贵人的事情,不怕她惹不了其他的祸事。听说近日来华贵人都被关在了承乾宫,不得轻易出入。这样看来,静贵人必定惹恼了皇贵妃。而珍答应又是从敬嫔身边出去的,如果敬嫔心宽,容忍了她,华贵人就未必了。如果敬嫔的心不够宽容,那就对咱们更有利了。”
“当初,她们害的我与淳吟姐妹生分,如今也该让她们尝一尝姐妹情深了。”莼兮讥讽一笑,每次想起淳吟,心里总是如针扎一样。如果不是她们的算计,淳吟何必死?兰馨又怎会动摇?
“可珍答应怎么会这样听你们的话,真的被送上了龙床?”云月觉得此计可行,但心中仍有疑惑。
戴佳香菱笑着看向莼兮,又对着云月说:“只需要宜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多多提起敬嫔,皇上自然会想到这个人,等不了多久,翻了她的牌子,或者到访储秀宫,那么第一步也就成了。不论皇上是让敬嫔陪着吃饭、喝酒、还是品茶,只需要在熏香中加入使人昏睡的草药,待到敬嫔和皇上睡下,让珍答应出现在他们身边,一切便水到渠成。便是这一次不行,大可再来第二次,换一个人也可以,只要这个人是敬嫔身边的就行。”
“可没想到珍答应心中还是对皇上有几分爱意,也贪慕虚荣。否则,这事儿还需要再废一番功夫。”莼兮掩嘴一笑,想起之前听说储秀宫发生的事情,心中更是高兴。
“到底珍答应还是争气,但愿她真能如娘娘所想,多被皇上看重,只要珍答应有宠,咱们就只管坐着看戏了。”杜若也是一笑,这个计划她听说的时候,也曾有过种种怀疑。
毕竟,人心难测,万一章佳初珍对后宫荣华不感兴趣,那一切不过白费功夫。可转念一想,兰馨的例子摆在那儿,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存着飞上枝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