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莼兮从乾清宫回来,刚过了翊坤宫门就听见孔阳的声音。
“小主,御用监副总管顾问行顾公公过来了。另外,刚刚慈宁宫来请,说是请各宫主子与小主去慈宁宫花园听戏。”
莼兮也没搭话,只瞧了一眼站在孔阳身后的小太监,径直走进了正殿,坐到宝座上。
“奴才请莼小主安。”顾问行跟了上去,见莼兮坐下立刻打了个欠。
“起喀吧。什么风把顾公公给吹来了。”莼兮吃了一口兰馨递上来的茶,看着顾问行问道。
顾问行倒是半点不犹豫,只是说话间看了两眼还在莼兮身旁的兰馨:“回小主。奴才是专程来找小主的。”
“什么事?”莼兮给兰馨使了眼色,兰溪立刻明白的出去了,待屋里只剩下自己与顾问行,方才问道。
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了旁人,顾问行这才问她:“小主近日可是收了一件妆缎做的袍子?”
“没错。可是你选的料子?本宫瞧着倒也是不错。”莼兮点点头,想起昨日自己还穿着那件袍子出去过,难不成也正好被这奴才给瞧见了?荣贵人的话还在耳边盘旋,莼兮看顾问行的眼神都开始略带怀疑了。
本以为顾问行也会说这件袍子穿不得,要她留心什么事儿,却意外的听他说道:“这事儿不归奴才管。可若是小主想知道奴才也能清楚明白的说与小主听。”
莼兮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劲,浅浅笑道:“哦?那你可是晓得什么的?你说这选料子的事儿不归你管,那是谁掌管的?”
“是刘正祥,刘公公。”顾问行回到:“这布匹原本是奴才掌管的,可前些日子,刘公公将这活计揽了回去,说是由他亲自盯着,放心些。”
莼兮这时又觉得这顾问行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他是因为刘正祥抢了他的事情,跑来她这里诉苦?可不应该啊。这事儿可不归他管,她想管也管不了啊。这是内务府的事情,她不过一个小小的贵人,也确实帮不上忙啊。可见顾问行如此神神秘秘的,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言外之意就是你看着的这些绣女是让人放不得心的?难不成是之前出了什么岔子?”
“前些日子奴才手底下有个叫富察芝柔的绣女莫名暴毙了,所以刘公公才如此不放心。”
“莫名暴毙?呵,继续吧。”莼兮一声冷笑,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正当莼兮以为他还要跟自己讲讲那宫女暴毙的原因,或者说她的冤情,要自己搭把手,查查这事儿。还纠结着要怎么帮,怎么开口跟皇上提呢,就又听他话锋突转:“五天前,奴才瞧见小顺子将一匹玫瑰紫色的妆缎做成的袍子送来了翊坤宫,奴才仔细瞧过,上面绣的竟是事事如意,奴才心中自有疑惑,却又问不得。”
原来绕了一圈,还是为了袍子的事情,莼兮突然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却也想听听这人说的与荣贵人说的是否一样。于是她问:“何以问不得?这事事如意的样式又有何不妥?”
顾问行倒是一点不含糊,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奴才打小便在宫中,近年来又升做御用监副总管一职,与御用监的曹大人一起掌管着宫中绣女,自然也是知道各宫主子们的喜好。而这皇太后就十分厌恶玫瑰紫,故而宫中少有这个颜色的布匹,更何况是一匹普通人用不得的妆缎。”
莼兮一愣,发现其中有些不对劲:“你说你是五天前见到的小顺子?你可知当时是谁收下来这一件袍子?”
“奴才不知。”顾问行被这么一问,心里也明白自己所说之事已经引起了她的关注,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来得对。
“那你今日为何会想起来我翊坤宫告知我这些事情?”莼兮得不到答案,只好又问。
“小主,这件妆缎是御赐之物,小主自然会在重大场合穿上。听说在奴才进来之前,慈宁宫已经有人来请了,到时候皇太后见到了,自然会对小主不满。”顾问行说道。
莼兮笑了笑,接着问道:“你倒是为我想到了,那你又为何过了整整五天才来见我?”
“原本奴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当时只觉得蹊跷,可昨日在御花园见到小主,正好穿着这身袍子,奴才方才想明白。故而今天一早便过来与小主说。”顾问行想起昨日见到她的情形,那一幕可真的把他给吓住,还以为自己又见到了董鄂妃呢。
“你想要什么?”莼兮听了这么多,也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
“奴才如今别无所求,只为跟一个好主子。”顾问行对着莼兮便是几个大礼。
莼兮看着他这一行径,倒是颇感意外,却也觉得高兴。竟然有人这么看得起自己,说要跟随她么?莼兮试探的问:“为何你就认为我是个好主子?顾公公如今的地位可是比我这翊坤宫的首领太监都高出不知多少,更何况,我如今不过只是位小小的贵人。”
“奴才在宫中多年,各种荣辱算计都经历了,能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也有奴才的过人之处,只是奴才一直未能寻得一位好主,所以这几年能保住这副总管一职已经是万幸。从小主入宫那日起,奴才就一直关注着,奴才相信莼小主会是位好主子,却又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向小主表明忠心,只这个时候才来同小主请安。”铺垫了那么多,顾问行终于有机会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她。他一直坚信自己的眼光与他的感觉,眼前的女人一定比这宫里的任何一位主子都能依靠。
“好,我如今也正是用人之际,你既然愿意为我办事,那我自然是乐意的。可说道忠心,仅仅你今日所说是远远不够的。这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是有名册的,你可是有本事查到各宫宫女太监的底细的吧?我只想知道我这翊坤宫中有多少人是与我一条心。”莼兮听完很是高兴,虽然不能一味的听信他的话,却也觉得可以试一试。
“奴才明白。”顾问行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明白自己有了希望与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前程。
莼兮听他应允,又说:“那你今儿且回去吧。若是下次有事不必如此慌慌张张的过来,你且与我宫中一个叫沐卉的丫头说,她自会安排最佳时机来见我的。”
“奴才领命,奴才告退。”
顾问行出去以后,莼兮立刻招了沐卉进来。
“小主。”
莼兮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沐卉,沐卉略有所思的听着。
半晌,沐卉才道:“这顾问行如今打得什么算盘尚不可知,亦是不可信,却也又不得不信。只是他说是五天前这袍子已经送来,可为何兰馨昨日却说刚送过来的?这其中必定有一人在说谎。要不奴才去找那位小顺子打听一下?”
莼兮摇摇头,很不同意沐卉的看法:“若这事与刘正祥有关,这小顺子必定是他的人,你问也无用。更何况,这事不问也能猜个明白。只是你怀疑兰馨,我却不这么想。”
“小主不觉得兰馨有问题吗?”沐卉纳闷儿,这兰馨明明是最有嫌疑的人啊。
“她懂事又晓得分寸,实在是难得。可我却不觉得她如今会有这等心思。她心细,自然不会时隔三日才将袍子送到我面前来,若是他日出了事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她断然不会贸贸然的将东西端到我的面前来。更何况,我相信她现在还没有歪脑经。”
沐卉想来,莼兮的话倒是半点没错,平日里,兰馨心思细密,许多细节都是她想到而自己都不曾想到的,思及此,她又想到一个人:“难道是舒袖姑姑?”
“她在宫中已久,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面上她对我忠心耿耿,可我却一直不放心她。她有野心,又怎么甘愿只在我手底下办事?更何况,我一度的不受宠,直至现在得宠了,我翊坤宫的宫人竟然依旧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是当真都能与我同甘共苦么?”莼兮分析道。
“舒袖姑姑不是一早就觉得小主定然是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么?”沐卉又说。
莼兮一撇嘴:“她是,可别人未必是。孔阳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愿意在翊坤宫待下去,他有嫌疑。至于其他人,个个都不能摆脱。他们越是想要证明忠心,就越是令人起疑。我这刚得宠,就有人想要害我了,却又那么巧,被人拦住了。这难道真的只是我的运气吗?若是想要害我,那一早自然就要先有内应。我让顾问行去查明这些宫女太监的底细,也是想要知道,他们之中,到底谁是谁安排过来的。”
“小主何不告诉皇上,让皇上另择一批人进来?”
“我何必要去做那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另择一批人,你就能够保证那批人中没有谁是安插进来么?至少现在能在我宫中,一早能收买人的主子,只能是佟妃与宛妃这些先入宫的主子们。这个时候换人,不是告诉别人我宫中有鬼么?到时候谁都能安排几个亲信过来了。”
“小主所思倒是比沐卉周全多了。”
“你这些天好好观察他们每个人的举动。特别是舒袖与孔阳。他们两人的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