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年夜饭的那天已经一个多月了,可这天晚上,岑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晏冷当初那么怕晏家知道,不就是怕他们会强制他们分开,甚至是私下动手吗?可那天,晏爸明明就是知道了的意思,怎么过去了这么久,晏家却还是迟迟没有动静。说不提心吊胆是假的,岑歌再成熟,今年也不过只有十七岁,他也还是怕的。
当知道了晏爸已经知道这件事后,岑歌也问过晏冷,怎么办。因为他一点都不了解晏家,可晏冷的回应就让他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说服了咱爸。”
岑歌完全没有注意到“咱爸”这回事,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饭桌上一触即发的气势又不是他做的一场梦,这么大的事,晏冷又怎么能一点风波都不起就让晏爸这么轻易地同意了他们的事?可直到现在,又确确实实没有发生一点事,岑歌却是一点都放不下心头的这块大石,只觉得万分压抑。
晏冷,一定有事瞒着他。
可无论他们怎么追问,晏冷就只是温柔地跟他说“真的没事,放心吧。”可他要怎么放心?
晏冷瞒得越紧,这事恐怕就越不简单。
但他旁敲侧击地问过了徐文磊他们,他们竟然又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晏冷想把这件事情瞒下来,首先要被控制的是他们两个才对,可到现在,却迟迟没有动作,岑歌没有觉得周围有一丁点的不对,唯一的可能,又那么可笑。
晏冷的南天集团压过了晏家这个参天大树。
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岑歌还在这边苦苦思考而不得要领,却不知道另一边的晏冷也是辗转难寐。
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岑歌?
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岑歌?
他想不出来,任他用能打出圈内经典战役的脑袋想得头都快炸了,却怎么也想不出一点办法,能让岑歌不那么生气的办法,这事,他也是真的不敢破罐破摔。
于是,第二天两人见面的场景是这样的——
“噗”
“哈哈哈哈……”
两人对视三秒后直接笑到了一块,简直不能更衰!
两个人都顶着两个乌青乌青的黑眼圈,还都不想让对方看见,结果遮遮掩掩遮遮掩掩都没看路,一下撞到了一起,这黑眼圈简直不能看得再分明!
原本都各自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是两个人。
高考即将到来的紧张气氛却没有影响他们两个人的小生活,而恋情被看破这件事也没有影响成绩,一直都很稳定,国内的大学可以随他们挑了。
只是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到底出了些小插曲。
在晏家找上他们之前,先找上来的是林家。
那天,有人去学校找到了岑歌,通知他去参加林家大少爷的成年礼。
而林家大少爷,就是他。
岑歌嘴角又浮起了许久未出现的讽刺,眼角眉梢带着些讥诮之色,对于林家,他早就不屑一顾了。
要他回去?休想!
这么多年都没有找过他,仿佛把他当作不存在一样,现在还要他回去参加自己的成年礼?凭什么?!他出来拼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不再被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明天就是所谓的林家大少爷的成年礼,他决定要好好再看看生物酶的那部分,今天晚上就睡个早觉吧。
躺在床上的岑歌像往常一样,看了一眼手机后,就想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痛快地睡上一觉。
一条短信。
第二天一早,岑歌推开门,晏冷趴在床上,还在蒙头大睡,岑歌的眼神深了深,轻轻地关上门。
岑歌走后,晏冷睁开了眼睛。
出去找了一圈,没有任何话留给他,意料之中。
今天本就是周三,就算岑歌走了,他也只是会以为他是去上学了而已,可岑歌,真的不告诉我吗?
晏冷轻轻地叹了口气,今天,是一个给他加分的好机会,可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这个机会。
明明昨天还那么默契,可今天却一定要一个人面对,晏冷,你得继续努力了,你的份量还不够。
岑歌以为晏冷知道了会怪他,可事实上晏冷只是有点低落,然后提醒自己记住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告诉你,你努力得还不够。
因为在晏冷心里,岑歌都不会有错,如果他们之间还缺点什么,一定是他做得还不够。
我欠了你一生,可我却不只想用一生还你。
我贪心地想把你生生世世都留在身边,都不够。
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努力做到每一世都让你开心幸福,不管什么样的你,在我眼里,你都是最好的那一个,值得我全部的爱情和忠诚。
林家大少爷是谁?圈子里的人几乎都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是林文佑的独生子,但一直没怎么见过,也没怎么听林文佑提起过。
林家,算得上是江州本土最有代表性的商业大族了,尤其是到了林文佑这一代,也不知道林文佑用了什么手段,林家在他手里蒸蒸日上,林家在整个东南都扎稳了脚跟,颇让外人眼红。
传言,林文佑手可通天,和上面的诸位大员都有交情,或者说是交易。
所以一般的商人都不敢惹这个江州一霸,他儿子的成年礼,没几个人不给面子。
林家偌大的别墅前面,却是车水马龙,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想进来,也都怕进来,仿佛天和地的两个世界一般。
在一群宝马香车、西装革履的人面前,往往会让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地自惭形秽,觉得畏惧,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房子里是怎样的藏污纳垢,他们面前这些光鲜无比的成功人士脚下的路是怎样的尸横遍野。
因为这些人的金钱和权势,让他们头上顶着普通人艳羡的光环。
可看在岑歌眼里,是怎样的讽刺和不屑。
从小在这样一个地方长大,他真的感谢当年的自己,有勇气逃离,他从不曾后悔,也从不曾想要回去。
可今天他还是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真的不得已。
他厌恶那个被摆弄来摆弄去的自己,他一样厌恶刚才在镜子里被装饰得像一颗光滑的鸡蛋的自己。
他宁愿以天为被地为床,宁愿饿着肚子,发着高烧,宁愿被灌得吐了一次又一次,比起这些,林家,或是这个圈子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如此肮脏,他瞧不起他们。
晏冷,你也会变成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