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大概就是这样了,所以按照对方暴露出的信息,大概可以圈定这几个人。”晏冷一边说,一边在一张写满了人名的纸上画了几个圈,他足足冥思苦想了一夜,再加上回忆前世和他有仇的那些人,问过了岑歌和宋人良之后,最后发现同时具备动机和合适的身份、势力的人就剩下这几个圈圈着的人了。
宋人良按住桌子上的纸,然后转了个圈,看着那些被圈住的人,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话,他知道,晏冷能从这么多人当中选出这些人,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相信好友的判断力,但是这里面有几个人,他不愿意相信。
宋人良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然后把这张纸细细地撕成碎片,留下一条在手里,剩下的都堆进了烟灰缸,点燃了手里的那条纸,随手扔进了烟灰缸,腾起了火焰。
晏冷看着那簇火焰,突然想起了昨晚他突然抓出岑歌的手的时候,岑歌略带惊讶望向他的一双凤目,里面明明也燃起了火焰,只不过岑歌的火焰是冷到极致的炽热,他可以为了一个叫晏冷的人牺牲所有,不是因为禁忌的爱情,而仅仅是因为喜欢两个字而已,喜欢到只有在相望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
那么自己对岑歌呢?不是只有浓烈到流泪的抱歉,因为他辜负的人有那么多,因他而死的人更多,他从未感到过悔恨的滋味,只有岑歌。他永远记得自己得知真相时候的不愿相信而又无法不信,他永远记得当看见岑歌那双无神的双眼时,眼睛里慢慢氤出眼泪流淌的冰凉,他永远记得当岑歌永远离开他的时候,整个世界天崩地裂背叛的震颤。所以他明明深爱到刻骨,却不懂爱情。
晏冷离开了冰焰,习惯性地想点一支烟,却发现才十六岁的自己身上哪里有烟。
晏冷突然笑了,直视着天上无法被钢筋水泥遮住的太阳,从眼睛里慢慢流出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是啊,他回到了十六岁的年纪,一切都还能改变,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他总是忘记,原来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晏冷低下头,闭上眼睛,感受着眼睛的肿胀刺痛和自己的泪流满面,轻轻笑了,他的岑歌还在家等着他回去。
晏冷一只手插着兜,悄悄扬起嘴角,溜溜达达回了他和岑歌两个人的家。
还好冰焰离清野并不远,晏大少爷瞎着眼睛也摸了回去,如果忽略掉那些不时地飞到耳朵里的路人的闲话,那就完美了。
“唉呀,你看看这小伙子真可怜,这么年轻就瞎了眼睛。”
“儿子,你看看,生在有钱人家有什么用,每天瞎着眼睛,啥也看不见,诶,多可怜呐。”
“他长得真帅,而且一看就很有钱,可惜是个瞎子。”
……
“可怜”的盲人晏冷已经摸到了自家的家门,伸手轻轻遮住眼睛,然后慢慢地眯着眼睛,发现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眼前的东西了,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希望能瞒过去吧,毕竟把自己弄得差点瞎掉这种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值得自豪的,真是太丢人了,嗯,千万不能让岑歌看出来。
晏冷掏出钥匙,经历了千难万险终于把钥匙插了进去,悄悄推开门,企图绕过岑歌,先去一楼的客房拿水冲冲眼睛,可惜……未果。
“回来了?”
!!!
晏冷瞬间一个激灵,刚刚还在庆幸岑歌没在一楼,结果就被抓了个现形。
“嗯,我……”
“你眼睛怎么了?”还没等晏冷想出个好的说辞,能委婉地解释说明一下自己的窘状,就被岑歌一语道破,没得办法,晏冷只好老实交代。
……
“担心我离开?”
晏冷先是缩了缩脖子,然后点了点头,这么患得患失,感觉,有点丢人。
“我为什么要离开?”岑歌有些疑惑,他不知道为什么晏冷会有这种想法,他从来没想过晏冷的心里还装着这么多的不确定,他以为只有自己曾经会有些惶恐得患得患失,怕他的喜欢是假的,怕他们终究有一天会分开,怕晏冷只是游戏一场,但即便是自己,那些也只是曾经的想法,可晏冷却……
“……明明承诺过要让你安心,但是……”晏冷低下了头,仿佛一只失落的大狗,连耳朵都耸拉了下来,“我没有做到。”
“嘁”岑歌嗤笑一声,勾住晏冷的脖子,往自己的怀里带,“这是把爷当成娘们了?”
晏冷顺势靠着岑歌,还小小地调整了一下角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像那天下午一样,亲密而又安心。
听见岑歌这话,晏冷也嗤笑了一声,伸出爪子摸了摸岑歌的手背,没说话,他怎么可能把岑歌当成个女人,哪个女人能有岑歌这么爷们?如果生在古代,岑歌就是一个君子侠客,大气而又坚韧像玉,可也硬得棱角分明,上面被人鄙弃的瑕疵却分明是鲜血浸染的纹理,天生了一副硬骨头,是铮铮作响的宁折不弯。
“那你又何必总想护我周全?”
晏冷“腾”地坐直,“如果没有你,你要我跟谁去过一辈子?!”
岑歌这次没有把晏冷拽进自己怀里,反而顺势躺在了晏冷的怀里,“晏冷,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呢?”岑歌这话问得不像是女人问这话的时候的考验,他只是单纯地想确定晏冷的答案是什么,虽然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
“……那你可要等等我了,别走得太快。“晏冷一双圆眼带着有些太过明显的温柔,声音是男人特有的低沉缱绻,“如果你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自然是要收拾好行李追过去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在路上被哪个女人迷了眼,我可得把你看好,不给你这个机会。”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岑歌用那双通透的双眼细细描摹着眼前这人的轮廓眉目,浓眉圆眼,直鼻菱唇,明明这人才是那个招蜂引蝶的家伙,“不管是一百年还是八十年,或者是十年八年,又哪怕只有今天,反正都会一起走,又怎么不是一辈子?既然注定是一辈子,你不会背约,我也不会,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反正一起走就是了。”
晏冷心头一颤,双眼一热,他以为岑歌不会知道他的想法,岑歌之前看着他和那些女人表现得那样亲密却毫无反应,他以为自己对于岑歌来说是可以舍弃的存在,原来岑歌早就将他们的人生连接在了一起,早就做好了一辈子的所有准备。哪怕他们只有今天,对于他们来说,又怎么不是一辈子呢?原来在这场爱情里畏缩不前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晏冷看着在他怀里正以一个异常舒服的姿势横躺着的岑歌,一双好看的凤眼微微眯着,才十七岁的年纪却有着异常锋锐的轮廓,眉弓总是微皱着,明明是这样冷硬而又严肃的一张脸,却有着那样强大到令人心折的温柔。
他会和这样美好的人一辈子都在一起,不会分开,晏冷觉得这一瞬间几乎耐不住身下热烈的欲望,可他只是狠狠地吻了上去,在生涩到总是擦过牙齿的拥吻中,两个人都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令人迷醉的味道,美好地直到苍苍白发地老天荒也不会分开,碧落黄泉,我都不再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