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衣前脚刚出云来当铺,掌柜的后脚就带着手镯上了三楼。
此刻三楼的内室里,透过碧纱橱隐隐绰绰可见两位男子正临窗而坐,酸枝木镂雕桌案上两杯热茶雾雾袅袅,一旁的紫檀雕花方几上,淡紫的石斛兰在角落临空泼洒,颇有几分意趣。
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一个身着绛红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的男子,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雕兰紫砂杯,眉眼之间俊朗不似凡人,此刻正看着对面穿靓蓝色锦锻棉直裰的少年,邪魅的笑着,这一笑眸间更是明丽异常,叫人甘愿沉溺其中移不开眼。
红衣少年名唤容以晟,是当今圣上的第八子晟王。惠景帝膝下育有五子三女,除开夭折的三皇子,其余四子都具已出宫开府,大皇子名唤容以瑾,授封瑾王,二皇子名唤容以睿,授封睿王,六王爷名唤容以耀,授封耀王,容以晟是幺子,今年才十五岁却也已经设有自己的府邸。
蓝衣少年比他稍小一岁,是这个云来当铺的当家云起兮,别看他年幼,唇红齿白看起来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无害模样,自他接管云来当铺以来,以雷霆万钧之态迅速的扩张生意版图,云来旗下涉猎的不仅仅是当铺钱庄类似的金融业,还涉及餐饮,服饰,米面等民生业,可以说,只要云起兮跺跺脚,整个商界就要抖一抖。
扣扣扣,掌柜的轻轻的敲了敲门。虽然说他是云来当铺的掌柜,平时当家的也给了他绝对的权力,但这三楼,他上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三楼是云起兮的私人空间,除了三两个知己好友,是不允许其他人上来的。
“进来!”云起兮知道郝掌柜一向都很有分寸,没有大事是不会轻易上来的。
“云当家,刚刚有个姑娘来当了个手镯,是龙凤鲛珠镯,我付给她一千两。”看着云起兮晦暗不明的脸,郝掌柜言简意赅的说道,双手把手镯呈给云起兮。
云起兮拿过手镯还没来得及细细端详,就被一旁的容以晟夺了过去,“手镯的主人呢?”他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急切的问道。
“走了。”
“走了多久,往哪个方向?”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具体往哪个方向就不太清楚了。”郝掌柜一脸茫然地望着容以晟,只见他趴在窗台使劲往外张望。
云起兮也难得看到好友脸上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郝掌柜,那姑娘什么样,多大年纪,说具体点。”
“大概十一二岁,穿一杏色襦裙,长得挺清秀可人的,旁边还跟着一个黑衣劲装男子。”郝掌柜话音刚落,只见容以晟纵身一跃,从窗户飞了出去,足尖轻点,稳稳的落在一楼,四处寻觅起来。
时间还早,惹衣也不急着采买,和安泰之两人兴致勃勃的逛起街来。
琳瑯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惹衣东摸摸西看看,连连咂舌,这做工,这技术,古代劳动人民真的太伟大了。
后来二人停在一个卖动物皮毛的摊位前,惹衣看到一条狐狸皮毛,通体纯白无一丝杂毛,如此纯澈的毛皮是极为难寻的,更何况是它的完整度。
“老板,这个怎么卖?”惹衣伸手摸了上去,光滑细腻还十分柔软,这要是裁成坎肩,这个冬天都不冷了。
“这位小姐好眼力,这可是老朽候了一个月,不眠不休才猎到的白狐,你也知道这白狐生性警觉,特别是这种上了年岁的,更是灵敏狡诈……”老人啪啦啪啦的说个没完。
安泰之明显的不耐烦了,冷眼一横,“问你多少钱,废话少说。”
“五十两,少一个子都不卖!”安泰之身上散发出来的肃瑟,让老人心生惧意,但为了家里的生计,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
“成交,这是五十两,拿好。”惹衣拿出银子,还没捂热,就花去五十两,可惹衣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它值。
老人看到惹衣这么爽快,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急急的将白狐皮打包好递给惹衣,深怕她反悔似的。
一路上,人们接踵摩肩相当拥挤,经济的繁荣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垅国的国力强盛,人民安居才会乐业。
安泰之小心翼翼的护着惹衣,生怕她被人群挤到,披荆斩棘二人总算避开人群,七拐八弯的来到多宝阁。
这个多宝阁修在一处僻静的弄堂深处,俗话说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饶是如此偏僻,却依旧有很多人慕名前来。
顾名思义,多宝阁卖的自然就是品种繁多的各式宝贝了,从女子用的金钗手饰,到房间的摆件饰品,自然还有许多精致实用的兵器护盾。且多宝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所以声名远播。
一进门,就看到三三两两的客人穿梭其间。惹衣直接越过一楼饰品区,上了二楼兵器区。很早之前她就想着帮安泰之和淇奥挑把剑,一来现在安泰之在教淇奥练剑,天天拿根棍子穷比划,也不是回事。二来两人有把剑也好防身。
突然只见一个身穿粉色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小姑娘,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拿起一把匕首就往手腕处划去,旁边紫衣丫鬟打扮的女孩惊叫连连,“三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把刀放下。”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不要过来!反正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死活,没有人……”粉衣女子眼神涣散,仿佛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惹衣趁着女子神情恍惚之际,赶紧冲过去,利落的夺下女子手里的刀,远远丢开。
“三小姐,你没事吧!”紫衣丫鬟快速的检查了一下粉衣女子的伤口,还好只划开皮肉,没有伤到动脉。“谢谢这位小姐,还好有你,不然我万死难辞。”
“不用客气,只是你家小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惹衣看着粉衣女子依旧恍惚的神情,感觉不太对劲。
紫衣丫鬟欲言又止。
惹衣深知很多名门闺秀名声大于一切,很多私密之事宁愿捂着烂掉,也不会宣之于众。
“不方便说就算了,我想你家小姐应该不止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你们救得了她一次两次,却救不了一辈子,所以还是要釜底抽薪,绝了这个隐患的好。”
“你怎么知道?”紫衣丫鬟扫了眼周遭,还好二楼只有他们几个,不然今天这事要传出去,坏了端亲王府的名声,她回去就算能保住小命,一顿板子却也是少不了的。
粉衣女子是端亲王府庶出的小姐容清浅,排行第三,自从三年前她的亲生母亲赵姨娘去世之后,她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还会自虐甚至自残。
“她是不是经常意志消沉,自怨自哀,不喜与人交往,厌食还伴有失眠症状?”
“你怎么知道?”紫衣丫鬟名叫小葵,自小就跟在容清浅身边伺候,自从三小姐得病以后,很多丫鬟都怕受牵连,纷纷另谋出路,也就只有小葵不离不弃了。
这病惹衣在现代见多了,虽然不说很普遍,却也不少见。抑郁症,症状主要表现为情绪低落、悲观、焦虑、忧郁等,严重的甚至会自虐自残。刚刚她也看了容清浅的手腕,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新的旧的,可见发病的时日不短,病情也比较严重。
“我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人!所以有所了解。”
一旁的安泰之狐疑的看着惹衣,她之前是一官家千金,如何能接触那么多的病人?
“那你肯定有办法救我家小姐,求求你,救救她……”小葵说着就跪了下来,嘣嘣嘣的磕起头来,实打实不搀一点水分,这丫头太实心眼了。
惹衣一小姑娘哪里受的起这样大礼,赶忙上前扶起她,“我尽力而为,你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