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段锦鸢所料,她前脚刚回矜仪殿,殷如后脚便到了。
殷如故作亲切寒暄一番,便奔向主题,“公主当真与苏蓦北断了?”
她一双媚眼探寻地望着段锦鸢,试图找出变化的痕迹,段锦鸢拿出前世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哼”一声背过身去:“还不是怪你!没有帮我瞒着父皇,害我没能跟苏郎多待久急匆匆赶回来。”
殷如暗松一口气,佯装自责:“是我不好,那天以为你是真的身体有恙,便让钟太医去给你看看,谁知这一来便给撞破了。”
呵,怕是收到了风声,才故意让钟太医过来的吧。
段锦鸢依旧不给她好脸色:“你手下都是一些什么狗奴才,没有一点眼力见!”
殷如恨得牙痒痒,当下却只能把气压回去,赔笑道:“我已经严惩过钟太医,这么说,你在你父皇面前说跟苏蓦北断了往来,是骗你父皇的?”
段锦鸢道:“不然呢?唉,我真是受够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殷如见机会来了,便怂恿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们从此光明正大,就看公主你敢不敢了。”
段锦鸢装作惊喜:“真的?什么法子?只要能让我跟苏郎光明正大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殷如在内心窃笑,她还以为这个公主开窍了,谁知还是跟以前一样愚不可及。
“届时,我帮你把苏蓦北偷偷安排进宫,你则在庆功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你们的关系,到时候你父皇就是不愿意,也只能顾全你的名声而为你们赐婚。”殷如一本正经地出主意。
段锦鸢两眼发光,感激地望着殷如:“真的吗?我真的太开心了!”
殷如假惺惺道:“你就是我的半个女儿,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送走殷如,段锦鸢收敛笑意,她已经为苏蓦北和殷如准备了一份回礼,只是,沈逸……
段锦鸢回忆着上一世对沈逸的了解。
景德十二年,17岁出征,征讨九黎部,因为军功被赐号“战阎王”,封大将军;景德十九年,24岁率军平定北地叛乱,擢大都督;次年正月,收降敌国,因战功封毅王;景仁元年,数国战乱中立下卓越战功,统一天下,以辅政王身份辅佐先帝第十四子即帝位,称摄政王;
出席庆功宴必会遇到沈逸,可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开罪了沈逸。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炎炎的午后,她为了跟苏蓦北学骑马,到军营中寻八皇兄借河曲,因为不识路,误闯入禁地,远远便听到一个大营帐中传出士兵们淫靡的笑声和女人的求救声。
忽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营帐里逃出来,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扯烂,两腿间鲜血纵横,没有跑出几步,一个没穿裤子的士兵追出来,扯着女人的头发狞笑着将女人拖回营帐。
女人满脸泪水,眼里遍布惊恐绝望,最后消失在帘后。
段锦鸢不是没听说过军营里的腌臜之事,但撞见军妓还是头一次,更加深了她对军营的厌恶。
找到八皇兄时,八皇兄正在和沈逸商谈,朝中势力分lie,暗流涌动,八皇兄有意拉拢沈逸,让他为己用。
沈逸的语气狷狂傲慢,十分目中无人。
这时的沈逸已经被封为大将军,手握重兵,传言他在战场上一人便可横扫千军,他所带的军队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敌人见了他,还没开打,就吓得举白旗投降,因此被赐号“战阎王”。而且他不仅用兵如神,一双利眼还能看清朝政政策弊病,出的点子多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的诡谲,但却十分有效。
但是在段锦鸢眼里,沈逸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出身低微的武夫,凭什么父皇和皇兄们都卑颜讨好他。
段锦鸢走近,冲天的酒气熏得她头昏脑涨,桌上大鱼大肉,地上歪歪倒着数个酒瓶子,哪有一点军营的样子。
段锦鸢正嫌恶着,转眼就看到坐在酒桌前气场摄人的英俊男子,沈逸没有穿甲胄,而是穿了一身风流骚气的锦袍,眯着一双醉了七分的桃花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段锦鸢,举起酒碗遥遥敬向段锦鸢,轻佻道:“若十三公主肯赏脸跟本将喝一杯,说不定本将会改变主意。”
段珣闻言,眉头不由微皱,却也忍了下来。
还没人敢这样直视被皇上视为掌上明珠的十三公主,段锦鸢自觉被冒犯,娇蛮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她快步走到沈逸面前,夺过酒碗,把酒泼到沈逸脸上,还摔了那一盏洁白无瑕的白玉杯。
沈逸杯泼了满脸酒时尚没有动怒,眼看那白玉盏被摔成碎在地,他唇边的弧度被抹平,眼底泛起血色,陡然变成一个嗜血恶魔,段锦鸢也不由被他的眼神骇了骇。
他霍地起身一把捏住段锦鸢摔杯那手的手腕,凶恶地瞪着她,咬牙道:“你敢……”
段锦鸢恃宠而骄,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是个破杯子!就跟你一样,下作低贱,入不了本公主的眼,还妄想邀本公主同饮,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段锦鸢只觉得自己的手骨就要被这个不要命的男人给捏碎,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她扬起另一只手甩了沈逸一耳光。
“鸢儿!”段珣起来拦住她,顺势让她从沈逸的魔爪中抽脱。
沈逸忽地邪邪一笑,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腥味,眼里却渗着狠意,“看来珣王不需要来求我这个卑微下贱的人,段氏王朝将来如何,还请珣王自求多福。”
段珣连声跟沈逸道歉,段锦鸢见不得皇兄这样低声下气,“皇兄,你是皇子,他不过是一个粗鄙卑贱的武夫,何必要这样。”
沈逸好整以暇地坐会位子上,抖了抖衣摆:“如今的段氏江山已是痈疽疮疡,大厦将倾,将来公主不要哭着来求本将才好。”
段珣害怕她继续待下去,保不准沈逸会做出什么事,连忙把段锦鸢往外拉。
段锦鸢不解气,回头迎上沈逸凛冽的目光,放下豪言壮语:“我段锦鸢就是宁愿被当作驴让人驾骑,也不会多求你一个字!”
当时段珣和段锦鸢都觉得沈逸危言耸听,朝堂虽有弊病,段氏王朝却也正值鼎盛繁荣,不至于势如危卵。
后来,沈逸一语成谶,父皇一病不起,殷如干政,不出一年,父皇仙逝,苏蓦北和殷如掌握了朝中大权。
在二人的强权下,唯一不受威胁的便是沈逸,彼时沈逸荡平数国战乱,一统天下,他无心王位,便以辅政王身份辅佐先帝第十四子即帝位,称摄政王,就是苏蓦北和殷如,也受他震慑三分。
段锦鸢深吸一口气,得罪沈逸,绝对是她最后悔的事。
上一世解不开的结,这一世便由她亲手一个个解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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