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九重天,朱允炆慢慢地走着。走廊两旁的烛光,在黑夜的衬托下越发的耀眼。朱允炆从来不介意这些,他的宫里足以黑白不分。前面就是御书房了,太监回报说是朱元璋在此批改奏折,想必是知道今夜自己会来找他,所以在此等候吧。
守候在门外的大内侍卫,见到朱允炆过来,连忙跪下行礼。朱允炆轻轻地挥手,却是让它们起身。新任的贴身太监了无站在门外,见到朱允炆走过来,连忙躬身,示意朱允炆可直接进去。
门本来是关着的,但朱允炆却是那么直接的走过去,待快到门口的时候,门就像从里面被打开一样,朱允炆轻轻地飘进去后,门随即关上了。只留下一阵清风,好像无人带动。
朱元璋静静的站在房中,看着挂在那里的画像,画中的两人好像是他父母,也就是朱允炆的太爷爷和太奶奶。朱允炆的太爷爷叫朱五四,是个可怜至极的人。生在蒙古统治中原的时候,把汉人不当人的时候。
在老朱十七岁的时候,这位后来被追封为淳皇帝的朱五四便死了,死于疾病。据说死后还差点无地可埋,尽管老朱现在坐拥江山,天下的土地皆属于他。但朱五四没能像刘邦的父亲太公一样,在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后,也能享受一把太上皇的滋味。尽管刘邦和朱元璋祖籍皆在沛县,正所谓同人不同命,就是这个理。
老朱即位后就像暴发户一样,把自己的祖上几代皆追封为皇帝。并让画师依照自己的描述,画了自己父母的画像,放在这里,时时祭拜。
尽管很是不情愿,但现在这个时候,朱允炆也只得跪下去,好好地祭拜这位从未谋面的太爷爷。心里却是嘀咕,你老要是有灵,千万发挥自己的权力,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顽固的儿子,让他今晚合作一点。
等朱允炆起身,老朱才感叹的道:“哎,转眼间就那么多年过去了,可朕年轻的时光仍然时时刻刻在朕的脑海里打转。”
干什么啊,怀念啊,也是你都这把年纪了该是怀念以前的时光了。据说你儿时最为风光啊,你领着徐达偷了一头牛,拔其毛,褪其皮,掏出脏中物,架在火上烤。结果被打了个半死,哎,那个时候就有了当孩子王的潜力啊。
朱允炆笑着道:“年轻时的经历,不管是悲还是苦,皆是人生经验。当年老之时,再回味起来也是乐趣一般。”
朱元璋笑着道:“想不到孙儿年纪小小,对人生却是感悟颇深啊!”
朱允炆笑着道:“不敢,不敢。”小爷我可是后世来了,真要比起来,比你大多了。
朱元璋道:“所以,朕深知大明来之不易,守之更难。此即为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将来这个江山就靠你继承下去了,好好地守护下去了。”
朱允炆道:“孙儿自当牢牢谨记!”
突然朱元璋盯着朱允炆道:“还记得蓝玉那次吗,朕说过会帮你扫清所有的障碍,为你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大明王朝。”
朱允炆却是道:“孙儿却不敢苟同皇爷爷此见。”
朱元璋一愣,随即感兴趣的道:“哦,为何啊?”
朱允炆道:“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个朝廷不可能干干净净的只剩下忠臣或清臣。因为是人就有私心,或活在这世上就会受到各种各样的约束,从而迫不得已的做出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朱元璋点点头,朱允炆接着道:“所以朝廷有忠也有奸,有清也有贪,这只要在控制的范围之内,不影响朝政。就看为君者怎么用了,用好了,忠贪者也可以办好事;没用好,忠清者也会做坏事。”
朱元璋顿时大感欣慰,笑着道:“孙儿果真是越来越精于朝政了,看来上次监国也没白监啊。那对于孙儿来说,冯胜是属于哪一种呢?”
朱允炆笑着道:“冯胜属于哪一种,并不重要,关键是此人,孙儿用得着。”
朱元璋笑着道:“是吗,为何用得着?”
朱允炆却是道:“那就请皇爷爷恕罪了。”
朱元璋道:“但说无妨。”
朱允炆道:“不知道,皇爷爷打算留哪些武将给孙儿,将来以辅佐孙儿鼎定大明,或为大明开疆扩土?”
朱元璋眼睛一睁,狠狠地看了看朱允炆。后者却是看也不看,这可是你叫我说的啊,再说了我可不是咒你死啊。你说你是我的爷爷,你死了家产都留给我,并安排了一些人来辅佐我,保护这份家产,可你也得征求一下我这个最大当事人的意见不是。万一有些人我觉得很不合适,那不就白安排了。
朱元璋道:“老将耿炳文,还有,朕看一众年轻的将领就很不错,如平安,还有瞿能,孙儿不是一直在培养它们吗?”
朱允炆道:“确实,它们是很不错,但无论是威望还是统兵经验上,都远远不足与冯胜相比。孙儿一旦继位也不想做一守成之君,所以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将和帅才在手。此等种种,冯胜已经以他的一生征战作为证明,证明他有这个资格,能担此重任。”
朱元璋有些奇怪的道:“那蓝玉呢,按照军事才能来说他可是比冯胜,乃至早逝的徐达都不差啊,你当初为何极力要杀他。”
朱允炆笑着道:“蓝玉此人虽为军事天才,不过为人桀骜不顺,加上仗着功劳肆意妄为。皇爷爷在世,他尚且这样,一旦孙儿继位,他岂会把孙儿放在眼里。而冯胜就不一样了,为人谨慎,从不豢养私兵,更无拉拢将领之行为。朝廷有事从来都是任劳任怨,皇爷爷指哪里,他就哪里去,绝不敢有违。此等将领,难道皇爷爷还不放心?”
朱元璋道:“哎,朕最近越来越感到自己身体不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可孙儿你年纪太轻,冯胜为人再谨慎毕竟是开国元勋,威望太大。正所谓功高震主,新君继位该拿什么来笼络他呢?”
接着眼神锐利的道:“如若笼络不行,那就干脆清扫。孙儿继位一边安心的掌握朝政,一边慢慢地培养年轻一代的将领,起步快哉?”
朱允炆道:“那依皇爷爷看,如今的孙儿和以后的孙儿,能否镇得住冯胜还有其它一些老将呢?”
讲到这,朱元璋则是笑着道:“当然,真的孙儿自然能镇服得了它们。”
朱允炆连忙笑着道:“如今不是正好的时机吗,冯胜人在狱中,皇爷爷可以以念他往日功劳,施天恩将其贬为庶民。待孙儿继位,再重新起复,不是很好吗?”
朱元璋笑着道:“孙儿倒是好算计,但如今冯胜可是罪证确凿,孙儿说说你该如何为其脱罪呢?”
朱允炆道:“罪证确凿,不见得吧。不就是贪了些钱吗,充公就是,再说李景隆可是贪得更多。至于私纳美女,孙儿倒是现在就可以指出,那女子乃是李景隆强赛给冯胜的,过程并不是像公堂之上那女子所说的那般不堪。”
朱元璋笑着道:“孙儿好利齿,好口才,两项罪证,孙儿倒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那那把高丽镇国宝剑呢?”
朱允炆道:“那就更简单了,那高丽女子分明就是心怀鬼胎,她说的肯定就是肆意栽赃了。再说了不就是把剑吗,英雄爱剑也在所难免。以冯胜的功劳,把那把宝剑赐给他也不为过,犯不着这样斤斤计较吧?”
朱元璋道:“孙儿你可知道一旦解开此女的来龙去脉,那么势必把九江牵连其中,他可是你的亲戚啊?”
朱允炆撇了撇嘴,我说爷爷啊,那是你的亲戚啊,到我这一辈隔了好多啊。再说了这样的亲戚用得着这么给面子吗,皇室自古以来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了。还有这厮以后可能会背叛自己的,现在用得着这么照顾他吗。
见朱允炆此等表情,朱元璋叹叹气道:“孙儿,你要知道朕的姐姐曹国长公主在世之时,她是最为喜爱这个孙儿的。她去世之时,拉着朕的手,要朕答应她一定好好照顾九江,你总不能让朕失言吧?”
朱允炆道:“皇爷爷,这件事完全可以不把李景隆牵扯进来啊。就说那小妾乃是高丽派来的间谍,意在扰乱大明朝廷,为高丽复国做准备。”
接着看了看朱元璋道:“再者,皇爷爷,依孙儿看李景隆并无任何真本事,相比他爹曹国公差多了。如今他继承了曹国公爵位,只要安分守己,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了他。但是皇爷爷让他参入各种军事,虽说是让他出人头地,但岂不知这是在害他啊。”
老朱顿时吃惊的道:“你详细道来。”
朱允炆连忙道:“就像这次一样,据说李景隆镇守高丽期间,大肆贪污,强抢民女,差点激起兵变。这次是幸运,可是人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幸运呢?到不与让他在京师安安稳稳的做个曹国公,一生荣华富贵,平平安安,不好吗?”
朱元璋想了想,道:“孙儿,倒是言之有理啊。”朱允炆心里道,那是没办法,等小爷继位了再好好收拾这个反骨仔。
朱元璋看看外面的天色道:“孙儿啊,想必此时你那两位爱妃已经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为大明的下一代,多多努力。”
见朱允炆满脸不太情愿,朱元璋道:“你的意见,朕会好生考虑。”朱允炆才无奈离去,至于能不能为大明下一代努力,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