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甩上防盗门,扶稷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抱着微生尘,心情有些烦躁。
凌潇潇实在太过闹人,围在他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义愤填膺的样子,脸色不知道在摆给谁看。
刚进到屋里,微生尘就开始小幅度挣扎,想跳到地上。
时间已是傍晚,扶稷只顺手打开门口的一盏小灯,昏黄的、温馨的,散在微生尘的脸上。
那张雪艳秾丽的脸在此时变得素净不少,引人亲近的清纯。
扶稷把装水果的塑料袋放在门口的柜子上面,将微生尘抱得更紧了些。
“别动。”
滚热宽厚的手掌用力托托弧度挺翘的肉团,温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交缠。
男生就着这个姿势,从鞋柜里抽出一双拖鞋,才把微生尘放在上面。
“你最近形态变化不太稳定,暂时不要出门了,学校那边我给你请假。”
他低着头脱去鞋子,一边跟微生尘讲话。
微生尘趿拉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口。
因为穿着吊带长裙,他走路姿势有点不太协调,一步三摇。
摇摆走动之间,开叉的丝绒质地布料下面隐约露出腻白的小腿,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笨拙中不失袅娜的风情。
大概是因为格外羞耻,微生尘动作很快,迅速闪进卧室里,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扶稷在买房子的时候,特意买的小户型,各处稍微有什么动静都能第一时间被听见。
屋子里只有两个卧室,而且相隔很近,只隔着中间一堵墙。
是家的样子。
在副本世界游走多年,比起一串串数据构成的家,对扶稷来说这里才更有归属感。
是他亲自挑选的户型,一点点布置的各式家具,装饰。
卧室相连,每当寂静的夜晚,他躺在床上,耳朵贴紧墙壁,仿佛能听到隔壁微生尘轻缓的呼吸声。
在布置床位的时候,出于内心那一点点卑劣的私心,扶稷把两个卧室的床都放在贴近墙壁一侧。
如果将他身边这堵墙拆开,那这两张床就是真正并在一起的。
这跟在同一个寝室里安眠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虽然距离变远了,但是这间房子里没有其它人多余的呼吸。
只有他们两个人。
扶稷曾经借着月色悄悄窥伺微生尘的睡颜,安静乖巧的卧在床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蔷薇花瓣似的唇角微微上扬,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是热水里握着的甜美汤圆。
他现在是不是也紧贴着墙壁安眠?
抽离了眼前的阻碍,就会毫无所觉的滚进自己的怀里,重复扶稷曾经无数次梦到过的,滚烫润湿的臂膀,上面滑落过的汗水,滴在干净整洁的床单上。
弯月如钩,就那样伶伶挂在树梢,华光从枝叶繁茂的树冠上倾泻而下,远远观之竟是莹蓝的光泽。
每一个心跳如雷的夜晚,扶稷以为自己会孤枕难眠,却总在辗转之间睡得很熟。
在这个家里,扶稷更喜欢穿家居服,这让他有种隐秘的快乐。
他也走进自己的卧室,利落地脱下上衣,露出精壮的背腹。
房间的一角有面很大的全身镜,让他可以将自己看得很清楚。
那面镜子靠近紧挨卧室的墙壁。
两个卧室的摆设和布置几乎一模一样,就好像中间横亘的墙壁只是一面特殊的镜子,将这一端的情景完美无缺地反射到另一处。
或许那边的人,也同样在脱去上衣,他们隔着这堵墙面对面无声的对视。
扶稷为这样贪婪的幻想而沉醉。
隔壁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更过分的妄念,扶稷猛地从想象中惊醒出来。
他没来得及套上睡衣上衣,穿着袜子匆匆跑向微生尘的卧室。
卧室的门是锁的。
好在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去拿钥匙开门是第一选择。即使他力气再大,现场撞开这种质量良好的木门也将花费更长的时间。
会得不偿失。
卧室的门终于被拧开,他急切地闯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刚进去的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离奇得让扶稷险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叽叽”
安静的气氛被几声微弱的叫声打破,扶稷顺着声音看向衣柜。
有时候他单独在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会在微生尘的卧室里坐一会儿。
微生尘身上一直有种很吸引人的古怪香味,经历了那么多世界,扶稷知道那不是沐浴乳皂角的味道,而是非常奇特的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气味。
香气在这个副本里尤甚,不止是扶稷,观察周围的人似乎也会受到很大影响。
不自觉想要靠近,想要吮吸噬咬,想要完全占有,吞吃入腹。
就连卧室也萦绕着淡淡的香味。
他像是一个卑劣的贼,悄悄潜进别人的卧室,肮脏贪婪地呼吸着残余的香气。
但他从不敢打开衣柜,或者抽屉什么的。
那样只会让他陷入更深重的自我唾弃中。
但现在扶稷有很正当的理由。
他镇定走向衣柜,查看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叫。
微生尘的衣柜有些凌乱,一些衣服挂在铁质的横杆上,还有几件散落在下面。
层叠的衣服堆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他伸手拨开上面的衣物。
小垂耳兔瞪着灰黑色的眼睛,毛绒绒的长耳朵支楞起来,仰头看他。
雪白的小毛团呆呆的,伸出短短的前爪翻来覆去看,黑豆似的眼睛满是疑惑。
好像在问:怎么又变成兔子了呢?
扶稷俯下身把兔子捧在手心里,软软的一小团,身上的毛干净细绒,拢在掌中就会冒出来一点白色尖尖。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咕噜的声音,打破了暂时温情的气氛。
微生尘的肚子又叫了。
小兔子害羞的用爪子蒙着眼睛,可它的前爪太小,下半张脸还露在外面。
做人的时候,微生尘是典型的瓜子脸,下巴尖尖,小巧精致。
但是垂耳兔的脸却圆乎乎的,腮帮子鼓起来一块,让人特别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几根白色的胡须长在上面,在阳光下呈现近乎透明的颜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扶稷快被小兔子可爱的情态萌化了,他轻笑出声,手指在兔子毛绒绒的脑袋上挠了几下。
垂耳兔的耳朵被男生的手指压到脑袋两侧,可听力却仍然很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喉咙里滚过的笑声,知道自己被嘲笑了。
整只兔子都生气的立起来,长长的毛绒耳朵也扑棱竖在圆乎乎的小脑袋上,显得原本一小点的小毛团变高了好几倍。
大概是由于受到动物本能的驱使,在表达气愤情绪时,垂耳兔的门牙露在外面,白亮亮的威胁。
扶稷捂住胸口。
简直简直就是可爱翻倍啊!
奶凶奶凶的。
他忍不住又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兔子的额头。
结果立起来的小毛团因为重心不稳,被推翻了个,在掌心里滚了一圈,呆呆地坐在上面。
回过神来的小兔子更加生气了,圆乎乎的小脸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仿佛一碰就要炸开的样子。
它哒哒翻过身,作势跳出总是捉弄兔的坏蛋的手心。
然而扶稷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手腕一翻,四指回扣,就把小毛团牢牢握在手心里。
男生下意识想把小兔子塞进衬衫口袋里,这才发现自己匆忙跑出来竟是没穿上衣!?
流氓竟是我自己!?
跑回卧室套上睡衣,扶稷拎着塑料袋进厨房清洗水果,放到果盘里。
小兔子的个头太小,坐在椅子上看不到桌子,所以他只能把微生尘直接放到桌子上。
结果发现小兔子还没有盘子的三分之一大。
陶瓷盘子的边沿比较高,是很精致的那种镂空花纹。
垂耳兔攀在盘子边边上,用短短的前爪够里面的草莓。
爪子尖已经勾到草莓翠绿色的叶子了,微生尘很高兴地借着这个姿势一点点把草莓往外挑。
没成想比较锋利的爪尖一下把叶子撕破了,垂耳兔也因为惯性栽到桌子上,连着翻了好几个滚才坐稳。
灰黑色的圆眼盯着爪尖上绿色残余,毛绒耳朵怂哒哒贴在头皮上,一看就是很难过的样子。
眼睛连带着小巧的鼻尖都变得湿漉漉的,睫毛上下抖动。
看热闹的扶稷突然感觉有点心虚,他把歪倒的小团子扶正,在它面前放了一只很完整好看的草莓。
草莓的个头比小兔子的脑袋还要大,放在它面前像个小山丘。
做了兔子之后,微生尘的嗅觉变得敏锐不少,草莓香香甜甜的味道钻进鼻子里,特别好闻,还有一种类似酒精的醇香。
垂耳兔下意识凑过去,咬住了草莓
的叶子。
???
扶稷也愣住了,空气中的尬尴即将凝为实质,兔爪的指甲也从肉垫里伸出来,下意识扣挠脚下的桌子。
“叽呸呸”
兔子反应过来把嘴里绿色的叶子吐出来,露出红艳艳的小舌头,还十分人性化地用前爪擦擦舌头,很嫌弃的样子。
可实际上微生尘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嫌弃。
恰恰与之相反,草莓叶子好像还挺好吃的
垂耳兔拍了一下草莓,把草莓尖尖对向自己,用前爪抱着小口小口的噬咬。
圆乎乎的嘴巴鼓起来一大包,神情专注认真,好像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嘴巴边的白毛也弄得红彤彤的。
扶稷也一直没有吃饭,看到兔子吃得香甜自己也有点饿了,进厨房里打算给自己煮碗面。
他才刚成年不久,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碗素面肯定不顶饿。
所以扶稷端出来的面碗中的配料异常丰盛。
有两个溏心煎蛋,绿油油的小青菜,还焯熟半盒肥牛卷,用酸汤料当汤底,把面碗上铺得严严实实。
金灿灿的一汪,闻上去特别有食欲。
放下这碗面,扶稷又转身向厨房走。
闻到味道的微生尘转过来脑袋,走到桌子边,乖巧做好,扭头看厨房。
没有想象中的另一碗面,扶稷手里拿着筷子和汤匙回来,就看见小兔子垮下来的兔脸。
“怎么呀?你也想吃吗?”
他用汤匙柄戳戳兔子的肉脸,笑着说。
“那就想着吧,没你的份。”
兔子点头之后他摇摇食指,笑容不减,非常欠揍的样子。
微生尘很生气,他噔噔噔跑到面碗边上,立起来抓它。
“你别!这个烫!”
扶稷眼疾手快用筷子把小毛团扒拉到一边。
兔子被推到之后,明显更愤怒了,从桌子沿上往下跳。
扶稷一个没照看到,微生尘就已经掉下去了。
这张桌子虽然不高,但是相较于小垂耳兔来说可能要像好几层高。
他的心砰砰直跳,暗自懊悔刚才说话有些过分,导致微生尘失去理智。
明明该知道的,变成兔子之后微生尘的性格比之前更加喜怒无常,平常开玩笑的话也会让他生气。
好在微生尘没有直接摔到坚硬的地面上,而是落在椅子上。
椅子是微生尘以前一直坐的,椅垫特别柔软厚实,垂耳兔陷在里面,一点伤也没有受。
扶稷伸长手臂去抓兔子,兔子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躲开了。
怕再做出什么事情刺激到微生尘,扶稷没有强行抓住兔子。
他蹲在身,保持眼睛与微生尘平齐的高度。
在兔子粉嫩的耳朵心边上,悄悄说话。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是怕你吃了人类的食物对身体不好,等会我们一起查一下你能不能吃这些东西行吗?”
垂耳兔还是抱着爪子没有回头看他。
但耳朵尖上的绒毛轻轻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