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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梦无力地笑笑,想到以前看电影时看到的一句台词,倒是特别符合此刻心境:“都说人生无悔,但人生若是无悔,该多么无趣。”

停了下,咬咬下唇,小声呢喃:“更何况那些都是假的。”

老婆婆哼笑一声,拿过签筒又摇了起来,“小孩子才计较真假,而且谁能规定真假?有时候你觉得真的其实是假的,你自以为是的假,也可能是真实,真真假假本来就毫无道理可言。”

毫无道理可言?

她都快被逼疯了,还需要讲什么道理?

大概看出来阮清梦心里抓狂,老婆婆抱着签筒沉默了会儿,抓过她的左手,粗糙的指腹在那条红绳上摩擦。

良久,放开她,叹了口气。

“你回去吧,我无能为力。”

阮清梦愣怔,“可你不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老婆婆扬扬手,手背朝她挥了挥,示意赶客,“回去回去,别打扰老太婆休息。”

阮清梦不死心,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老婆婆抱着签筒,转身就走进了破庙里。

赶人的意思那么明显,她也不好厚着脸皮强求,懊恼地皱了皱眉,无言地向来时的路走去。

来时风和日丽,回去的时候居然已经有了小雨。

细密的雨水打在台阶上,这里的台阶本身就不平整,下了雨更加湿滑,阮清梦穿着低跟靴,小心翼翼地踩在台阶上慢慢往山下走。

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变大,她有点心急,想早点下山打车,避免雨越下越大被淋成落汤鸡。

手机不合时宜地欢叫起来,阮清梦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阮清承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喂,姐,你回来了吗?”阮清承说。

阮清梦小心地走下台阶,拿另一只空着的手挡在额头前,“快了,怎么了?”

“有人来店里找你。”

“谁啊?”

“一个男人。”

男人?

阮清梦一头雾水,第一反应就是白色宝马的车主来索赔了。

阮清承自顾自说下去:“说起来他真的挺面熟的,我刚才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他是谁,等他一出门,看到他走路那样子我就想起来了……”

“轰隆——”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

阮清梦吓了一跳,全身一抖,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嗒掉在台阶上,又顺着台阶滑落了好几级。

她慌慌张张去捡,伸手指尖刚触摸到屏幕,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捡起手机。

这只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头顶的雨丝也瞬间小了很多,有人在撑着伞替她挡雨。

手机通话还没有挂断,阮清梦蹲在台阶上,看到与自己视线齐平处,手机界面上不知何时摁下了免提,阮清承的声音通过手机无限放大,冲击耳膜。

“姐,这不就是你们学校当初那场车祸截肢的人嘛!为了救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子断了条腿,这事儿从s大到z大所有人都知道,我说怎么看他这么眼熟……”

又一道惊雷闪过。

阮清梦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的主人摁断了电话。

她抬起头,动作像老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每一帧充满了不敢置信。

耳边不是斜风细雨惊雷,是江河倒流,是时光往返,是梦境和现实的交替重叠。

雨伞后的那个人,一身黑色运动装,手里握着她的手机,向她伸出手。

“刚才从你那儿掉出来了。”他把手机递给她。

阮清梦伸手,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抬起头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隆冬时节,风吹到了骨头缝里,冷的她瑟瑟发抖,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块,脑子里翻江倒海,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张脸,贺星河。

怎么会是贺星河?

现在是2018年还是2013年,他到底是从梦里走出来的十九岁的贺星河还是真实世界里二十四岁的贺星河?

“你叫……阮清梦?”他偏了偏头,将伞往她的方向挪过去一点。

他站着,她蹲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目光对视之间,分不清各自情绪。

他沉默着,像是在思考,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她伸出右手,递到了她面前。

“阮清梦,我叫贺星河。”他一字一句,发音准确,字正腔圆,哪怕在这样闷湿的雨幕里,声音也是清爽干净的。

“贺、星、河,你听清楚了吗?”他沙哑着嗓子重复一遍,略弯腰,把手更递过来。

——“你认得我吗?”

☆、第14章

——“你认得我吗?”

这句话在阮清梦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大雨滂沱,不敢去看背后的人的表情,只依稀记得他似乎想要来追她,跌跌撞撞跑了两步就停在原地不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明。

雨势滂沱,阮清梦攥紧手机,沿着台阶往山下狂奔,她顺着车来车往的街道,耳边响着出租车和私家车摁喇叭的声音,司机探出头,对她骂骂咧咧,让她滚远点别挡道,她咬咬牙,横穿马路,连脚都顾不上了,一口气冲回家里。

坐到沙发上的时候,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荒谬,真的太荒谬了。

屋外的雨疯狂打上玻璃,阮清梦全身湿透,傻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直到身体泛起了不同寻常的冷,才意识到她应该去换件衣服。

洗了澡,换了睡衣,开了空调,做完这一切雨还没停。

已经九点了,不知道他回到家没。

雨这么大,他的腿不方便,下山肯定要费点力气。

地上滑,他会不会摔倒?

阮清梦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自己,心里开始后悔,她不应该丢下他的,无论怎么样也要先把贺星河扶下山才对。

只是那样的场景多么似曾相识,就在几天前的梦里,同样的人同样的话再次上演,巨大震惊之下她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逃了。

真是个胆小鬼。她烦躁地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怕点什么。

卧室里的闹钟滴滴答答走着,阮清梦抽了抽流鼻涕的鼻子,想到老婆婆说的那句话,又想到今天撑着伞的贺星河,气一下子上来。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她就不信她没能力反抗。

大不了她不睡了!

阮清梦赌着一口气,靠在床头伸直了腿,百无聊赖地开始和瞌睡虫作斗争。

看电影、看综艺、做瑜伽,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到了十二点。

阮清梦撑着脑袋,眼睛半睁半闭打了个哈欠,感到身子开始变轻,头却越来越重,皮肤表皮温度骤然流失,所有的热好像集中到了额头上。

她伸手摸了摸,果真额头滚烫,应该是发烧了。

淋了一场大雨,眼睛都被浇得通红,病气来势汹汹,她无力反抗。

屋外细雨还在与长夜缠绵,屋里时钟滴答滴答不停歇地走,室内很安静,这声音被放大数倍。

在晕倒在床上前,阮清梦的耳边听到的还是那有规律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循环往返,似永不停歇。

……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

“whatfunitistoride,inaone-horseopensleigh。”

2013年的圣诞节,校园里过节气氛浓厚。

班里要搞圣诞晚会,邹庆庆拉了一整个寝室的人来陪她布置教室。

“清梦,把气球递给我。”

阮清梦愣愣地将手里的红色气球递了上去。

邹庆庆拿着气球左看右看,皱了皱眉,娇声喊道:“严谨行,严谨行!”

“干嘛!”

她挥了挥手里的红气球,“你这个气球大小不对,太小了,要重新吹。”

严谨行一把扔了彩带,嫌弃道:“小点怎么了,又不是不能用!”

“不行,太小了。”

“女人真特么麻烦!”严谨行一脸无奈,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气球,“不满意你不会自己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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