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府主管惶恐的原因很简单,朝安局有人来了。
亲王遇刺,当得起朝安局出动,这是针对皇族的刺杀。
英王也不能拒绝,只能面无表情地发话,“着他们进来吧。”
朝安局带队的是两名化修,其中一个还是副局座。
在英王府,朝安局的人并不敢放肆,他们恐吓一些其他的大臣可以,但是对上亲王,还必须要收敛一点,须知皇族受了委屈,是可以跑到太皇太妃那里告状的。
太皇太妃一旦下了谕旨,魏岳都得老老实实听话,否则倒霉的就是魏内辅本人了。
事实上,令朝安局忌惮的,还有在场的无心真君。
天机殿和朝安局之间,配合还是比较多的,而且朝安局必须看天机殿的脸色,再加上此刻是一名真君在场,谁敢放肆?
然而,他们进入王府,是彻底地打扰了英王的寿诞。
不仅如此,他们还挨个询问在场的宾客,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甚至连坐在大厅之外的三十六桌客人,都接受了问询。
李永生都觉得,朝安局的行事有些过分,但是人家英王都不说话,他有什么立场来出声?
倒是宁致远,可以出声说两句,终究他也是内廷的头目。
然而,李永生侧头一看,发现宁公公耷拉着眼皮,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他心里就明白,指望这厮出面,那是没可能了。
不过,终究是有人敢出声的,海西郡守一推面前的桌几,就站了起来,铁青着脸发话,“我说,你们查案子,能不能等我们先吃完?有你们这么搞的吗?”
朝安局的副局座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侧头看向高踞大殿中央的英王,沉声发问,“敢问殿下也是这个意思吗?”
英王一摆手,面无表情地发话,“算了,由你们决定吧……不过不管查到什么人,你们都不能带走,必须在我王府内讯问。”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淡淡地看一眼海西郡守,眼中有一抹隐藏得极深的歉意。
老部下出面抱不平,他却必须辜负老部下的的维护之情,这一刻,英王的心里也不好受。
海西郡守倒是无所谓,他是脑门刻字的英王人马,英王一旦垮台,他是铁铁跑不了,既然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倒不如顺应本心,仗义执言了。
至于这直言的结果是什么,很重要吗?
不过,因为有他带头,又陆续站起几人来,指责朝安局有不敬亲王之嫌。
最后是连宗正都看不过去了,“既然这样,想问谁话,临时请出去即可,不要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宗正的话,朝安局的人当然也是要听,这可差不多相当于皇族的族长。
英王府的午宴,就是在这么一个气氛里,草草地完结了。
李永生离开的时候,还有一名朝安局的司修,走上前来拦他,要问询他一些事情。
李永生眉头一皱,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就不相信,对方会不知道自己在刚才的表现,你现在拦住我,是想搞什么?
这司修顿时大怒,他当然知道,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很多人是他都惹不起的,但是一个小小的制修,也敢对自己不敬……这是活得腻歪了?
朝安局的人,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瞧不起了?
他冷着脸,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我们知道阁下是有功之人,不过朝安局调查,你最好配合一下。”
李永生根本不停步,身子一侧绕过对方,继续走自己的路,嘴里淡淡地回答一句,“去问无心真君,他都知道。”
那得我们局座来了,才有可能去问无心真君!朝安局这位身子一蹿,再次拦在了李永生面前,手也按到了刀柄上,“留步,否则后果自负!”
李永生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吐出四个字来,“你想死吗?”
“小子你……”那司修四下看一眼,就待招呼同伴,拿下这厮。
“好了,”不远处的宁致远发话了,他不耐烦地一摆手,“去查别人吧。”
“宁公公……”司修四下扫一圈,一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发问,“您是在跟我说话?”
朝安局在英王府折腾,属于政治正确,当然,这个折腾要适度。
他实在不敢相信,今上眼中的红人,御马监的司监宁公公,会阻拦自己,你难道没看清楚,我在做什么吗?
“滚!”宁致远厉喝一声,此刻他的心情实在糟糕,他今天带李永生来,本来是想博一份存在感的,哪曾想,不但碰到了英王遇刺,自己带来的人,还立下了天大的奇功。
凭良心说,他知道李永生做得对,也清楚自己若不是带了此人来,英王遇刺身亡的话,身在现场的自己,日后肯定会被人追查后账。
到那时,性命之忧未必有,但是今上处理他一番,以平息皇族内部的怨气,是很正常的。
这种处理,未必就能让他一蹶不振,然而,在他遭受惩处的这段日子,万一有别的阉人得了今上青睐,他的地位就难免不保。
圣宠圣宠,不在天家身边,哪里来的宠信?
他实在没办法抱怨李永生,但是要说心里没气,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见到朝安局的人为难他,宁公公也懒得上前调解。
但是看到李永生有暴走的架势,他却是不敢再坐视了,以他对李永生的了解,知道这家伙一旦拗起来,还真的什么都做得出。
连鹰够狠吧?李清明够蛮横吧?这二位在他身上用强,都没得了什么好处,后来李清明还是换了手段,才获得对方谅解,得以排出的积年的痼毒。
太皇太妃的侄儿孔二,尝试用过强,李永生屈服了吗?
更别说刚才,这厮看起来,都不怎么买无心真君的面子。
宁致远可不想看着李永生跟朝安局斗起来,虽然他很想给魏岳添点堵,但眼下真不是时候,而且李永生不但跟道宫交好,跟李清明的关系也很微妙。
一旦将此人推向英王的阵营,就又多了一些不明朗的因素。
更重要的是,李永生本人,就是今上比较赏识的。
所以宁致远主动开口,见到那厮还有点懵懂,忍不住冷哼一声,“莫非你想死不成?”
朝安局的司修闻言,脸色一变,抬手拱一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黄昊的死因已经在局里传开了,谁敢小看来自宁致远的警告?
李永生听到他说话,转身拱一下手,面无表情地发话,“多谢宁公公金口相助,我这就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致远的嘴巴动一动,想要把人叫回来,最终还是叹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令李永生生出了不满,眼下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破裂,却也回不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样子了。
其实李永生并没有恨宁致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坚持立场是一种美德,并不是什么错误,若是事态发展到最后,一定要为敌的话,那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罢了。
他甚至可以隐约感受得到,宁致远的无奈和苦恼。
当然,眼下最不忿的,绝对不是宁致远,就在身后不远处的一间密室里,英王正跟几个人坐在一起,海西郡守赫然是其中之一。
寿宴上波澜不惊的英王,眼下面沉似水,他咬着牙关发话,“偏偏选择我寿诞时发作,似此奇耻大辱,换给诸君,可以忍吗?”
海西郡守果断发话,“愿为殿下前驱,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我只希望,这事不是我那个天家侄儿弄出来的,”英王冷冷一笑,“否则的话,他这是逼着我生出异心啊。”
“管他是谁呢?”一名黑脸汉子发话,此人赫然是中阶化修的修为,“谁做的就干谁,若是天家做的,那就换个天家好了……呵呵,我吕某人最看不得欺人太甚之辈。”
海西郡守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问,“未知这是吕真人的意思,还是整个吕家的意思?”
黑脸汉子面无表情地回答,“若是只能惠及于我,那就是我的意思,如果能惠及整个吕家的话,那当然就是吕家的意思。”
“吕先生之意,本王懂了,”英王抬手一拱,“不过别人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做长辈的,也不好贸然欺负侄儿,且行且看吧。”
黑脸汉子不屑地撇一撇嘴,“殿下既然这么认为,那也由你,重亲情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小心夜长梦多……”
李永生出了亲王府之后,也没有叫马车,一个人安步当车,步行到了细柳巷。
离着三层小楼还有百丈左右,他就看到,那里围了一堆人,还有七八个人,站在二楼吴小女房间的门口。
他眉头一皱,又四下看一看,发现张木子正坐在那株丁香树下喝茶,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什么要紧事。
他走上前一问,果然不算太要紧的事,是赟山吴家来人了。
这吴家也挺有意思,不来则已,一来就是八十多号人。
而来人的要求,并不是特别高,他们只是希望城南捕房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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