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理他,对着大家说:“我想,我大概知道秀娣心里在想什么?”它在小学教室里手舞足蹈的样子犹在目前。
“那你快说,秀娣想要做什么?”李笑笑问。
我闭上眼睛,试着和昨天晚上捉它时那样用心沟通一下,秀娣那里却暗沉沉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吸了口气,我说:“秀娣,我现在说出你的愿望,如果我说的对,你向左边走三步!”
秀娣伫立如木。
“秀娣,你是不是不放心寨子里的孩子们?希望他们能够回去教孩子们读书?”
大家屏住呼吸,目光盯在秀娣身上。
秀娣傻呆呆地,连根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大家又是失望又是轻松。
孙威忍不住说:“老俞,秀娣已是僵尸,它怎么能听得懂你的话呢!”
通过几次与僵尸打交道,我越来越是相信僵尸也有自己的思维,尤其我们秀娣,是一个聪明的紫毛僵!只是,活人还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方式与它们沟通而已。
“唉!”我叹了口气,“秀娣,罗老爷子好不容易带你来到北京,要见的人就在面前,如果你不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那罗老爷子不是白白的……”
我的话没说完,秀娣突然直挺挺地向左跳出三步。
除了我跟罗根水,所有的人都傻了。我大乐:“你看,秀娣多聪明啊,它就是懂我的意思!”看一眼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罗根水,心想,不是这老爷子在捣鬼吧?
“让我们回寨子里去教书……”惊吓之后,那三个人默然。室内一时沉默无语。秀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也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想法。罗根水也疲惫地合上眼睛。
好半天,杨剑之突然说:“这样好了,我先回寨子里教书一段时间。”
李笑笑望了望****,迟疑一下,说:“剑之,现在大学毕业找工作多难啊,大家好不容易才上了班,如果现在放弃,将来再回来就不一定会如何了。”
杨剑之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反正现在的工作我也不喜欢。秀娣是为了救我们而死的,罗爷爷带着她走到现在才找到我们,这半年多寨子里都没有老师,孩子们的功课只怕都丢下了——我要让秀娣安心地走!”
“那……你还回不回来?”
杨剑之犹豫着回答:“我想……当地的政府部门应该会很快派人来接替我的工作吧?等新老师来了,我再回来,或者——或者回北京,或者去别的城市。”
三个人商量着,站起来向我告辞。杨建之说:“俞先生,您找我们来,不是为了采访,而是为了秀娣的事情吧?那么,现在我们能不能告辞了?我要去玛吉寨,还有很多的手续要办,既然要走,我想快些办完,也让秀娣早些安息。”
我又跟他们客套几句,三个人终于走了。临走时,三人和罗根水告别,罗根水坐在椅上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无奈,杨剑之走到秀娣面前,说:“秀娣,我们先走了。你跟罗爷爷先回去,放心,我很快就会到寨子里的!我会好好地教孩子们念书,让他们都考上初中、高中,考上大学,走出大山……”
秀娣一直空洞洞大睁着的眼睛,忽然轻轻闭上,一粒水珠,从眼窝里滑落,悄悄地顺腮而下。然后整个倒了下去。
我急忙伸手撑住它,告诉大家不要慌,这是因为支撑尸体的那股怨气散了。又示意孙威去送客。孙威唠唠叨叨吓唬着他们三个,说如果食言秀娣还是会找上门去,到时候厉鬼难收,只怕不仅自己危险,连家人也受连累云云。
我又在秀娣这一阵忙活,终于再次使之立起,然后在它额头上贴了镇魂锁阳符后,引到墙边去面壁。
五哥突然说:“老俞,这位老爷子好象不太对劲!”
“嗯!”我黯然说。透支生命之后,罗根水能撑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刚才,他已走了。
虽然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但我的心底仍然有着深深的难过,孙威看上去从容的多,倒是当医生的,对生生死死看得比普通人淡然。趁着老人的身体还没有僵硬,我叫孙威去买酒精和药棉,然后我把给老人买的衣服拿来,没想到这身衣服竟然成了他的装老衣。
很快,孙威把东西买回来,我们几个用酒精帮老人擦净身体,然后我在老人随身带的物品中,找出各种赶尸必备之物。先用僵尸粉——正式的名称是九阴固形散——把老人的全身涂擦一遍,以保证尸身可以经久不腐。又找到辰州朱砂,用新笔蘸了在老人身上画了“起灵、移驾、断行、涉路、援高、夜随和生人勿近”七种主符,再画上四十九种变符中的寿寝符,这是专门用于寿终正寝之人的。
接下来又分别在老人的耳鼻口三魂塞入朱砂,用神符堵住,在其印堂、前心、后背心等七魄处分别以辰砂镇住,用五色线缚住神符,总之,都是按照罗根水生前的吩咐去做的。
一切弄好之后,我念起咒语,一边使用老人教的赶尸三十六功法的站立功,敲起了阴锣和摇动摄魂铃。随着锣声,罗根水直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五哥和孙威虽然都有精神准备,但还是被骇了一跳。
我在老人头上贴了镇魂锁魄符,然后引着老人向墙边走去,由于技术不熟练,老人走的东倒西歪的,看得孙威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把老人和秀娣并排摆好,我去书房找到罗根水生前画的生身符,将他的一张烧灰吞服,然后把另一张和秀娣的挂在书房的门楣上。
“老俞,你真要把秀娣它们的尸体送回湘西啊?”
“我都答应他们了!”我看看孙威:“不然你说怎么办?难道火化之后送骨灰回去?你先想个辙,怎么跟有关部门解释我家有两具尸体再说,尤其其中一具女尸死亡时间在半年多前!”
“可是要赶着它们回去难度也太大啦!难道也跟罗老爷子似的,走上半年?不用说一路上关卡重重,尸体也不听你的话呀!就你那现炒现卖的赶尸技术,让它们扭着大秧歌回家啊?!”
“你怎么那么笨呢?我有车不用,干嘛非得赶着它们走啊!”
孙威让我噎没词了。
这时天已很晚,大家肚子都饿了,可是一来家里伫着那二位,不敢远离;二来五哥身份特殊,还是少到公共场合为妙,所以我们决定在家自己起伙。孙威一直很细心,出去买酒精和药棉的时候已带回不少的食品,现在只要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大家边吃边聊,孙威说在楼下听邻居们讲,昨天晚上附近的小学被打砸抢,警察都来了,正挨家挨户调查呢。不过坊间传说是在闹鬼,把学校的两个保安都吓病了。
五哥对警察比较敏感,立刻追问是怎么回事,我把昨天晚上找秀娣的事情说了,他一听到我说被人跟踪和偷窥,神色凝重起来。我又把家里进来“蜘蛛侠”的事也跟他讲了,五哥的眉头一皱:“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来北京找你的,没想到还是落在了他们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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