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蜘蛛杀手”专案组的组员们都来到了会议室，准备召开案情分析会。
郑天威和慕容思炫自然也参与了这次会议。
至于侧写师林启信，当然就不会再出现了。
会议开始后，韩若寻首先对小刘吩咐道：“小刘，你先汇报一下昨晚在泰安四巷发生的谋杀案的情况吧。”
“是的，韩队。”小刘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昨天晚上，在本市文兴路泰安四巷，一名女性遇害。尸体的发现者是韩队、郑警官和慕容老师。死者名叫莫玲，三十六岁。她的死亡原因是被绳子勒毙。经过技术科的同事鉴定，在莫玲颈部提取到的绳索纤维，跟在陈小娟和梁雯娣的颈部提取到的勒毙她们的绳索的纤维同一认定。也就是说，陈小娟、梁雯娣和莫玲，都是被同一根绳子勒毙的。”
韩若寻点了点头，又对访问组的老傅道：“老傅，你们已经走访过莫玲的社会关系了吧？”
“是的。”老傅答道。
“简单说一下。”
老傅翻开调查访问记录，开始讲述：“根据调查，四年前，莫玲和丈夫离婚，独自带着当时两岁多的儿子。两年前，莫玲再婚。她的第二任丈夫本来也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儿子。两人结婚后，莫玲的丈夫到外地打工去了，而莫玲则在家中照顾着两个孩子。
“两个月前，莫玲那个三岁多的继子被烫伤了。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莫玲准备帮继子洗澡，她在澡盆里接了热水后，还没兑凉水，却收到一通电话。在莫玲接电话的过程中，继子自己脱掉衣服跳进澡盆洗澡，结果被严重烫伤，烫伤的面积高达68%。”
不少已经为人父母的刑警听到这里，都摇头叹息。
郑天威也低声说道：“所以呀，看孩子真的要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呀，哪怕是在家里，也会随时发生意外呀。”
思炫此时正在玩着一个九连环，头也不抬地道：“你还真以为那孩子是意外烫伤的？”
郑天威“咦”的一声：“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老傅继续讲述：“出事以后，莫玲立即联系在外地打工的丈夫，可是丈夫的手机停机了，一直联系不上。继子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莫玲无法承担巨额治疗费用，于是通过网络募捐平台向社会求助，并且得到了网友的慷慨相助。据统计，到目前为止，她总共收到了十八万元的善款。现在，她的继子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她负责在医院照顾继子，而她自己的儿子则到她姐姐家中暂住。唔，基本情况就是这些了。”
韩若寻“嗯”的一声，对众人道：“接下来，我想让大家听一段音频。”
众人一脸好奇。韩队要给大家听什么音频呢？会不会跟莫玲被杀的案子有关呢？
只见韩若寻取出手机，打开了一个音频文件。众人屏住呼吸，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数秒以后，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阿玲，现在筹到多少钱啦？”
韩若寻把音频暂停了，对众人解释道：“这个人是莫玲的姐姐。”
众人纷纷点头。郑天威眉头一蹙，喃喃地道：“韩队怎么会有莫玲姐姐说话的音频呢？”
思炫没有理他，还在玩着九连环。此时他已解开了四个圆环。
韩若寻继续播放音频。
“差不多十六万啦。”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
韩若寻再次把音频暂停，解释道：“这个人则是本案的受害者莫玲。”
看来这段音频是莫玲和她姐姐的某次谈话。她们在这次谈话中谈了一些什么？跟莫玲被害的案子有关吗？众人竖起耳朵，侧耳细听。
韩若寻再一次播放音频，只听莫玲接着说道：“唉，这几天网友们的捐款越来越少了，我估计已经差不多到头了。”
“你待会儿回到医院，给皓明拍几张照片，注意要拍一下他的伤口，然后发到微博上，那些网友看到新照片，应该又会掏腰包了。”莫玲的姐姐笑着说。
众人听到这里，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希望吧。”莫玲叹了口气，“唉，虽然我收到差不多十六万，但至少有五六万是真的给那臭小子治疗用的，我实收的钱也就十万左右呀。今天医院又下达了欠费通知书，现在我们已经欠医院两万多了，把这钱交了以后，我就只剩下八万块了。”
“确实不多呀，你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把那小子推到热水澡盆里，最后却只能赚这区区几万块，真不划算呀！”
霎时间，会议室内响起阵阵讨论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惊呼声和唾骂声。
“不会吧？”郑天威也傻了眼，“这两个女人……太狠毒了吧？”
思炫对此没有发表意见，还在专心致志地玩着九连环。此时他已经解开了七个圆环了。
韩若寻双掌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手机中继续传出莫玲的声音：“要不我跟网友说，钱已经花光了，皓明马上就要被迫出院，被迫停止治疗，这样他们或许又会捐钱了。”
莫玲的姐姐否定了莫玲的想法：“这样的话，医院那边的人也会爆料，说实际治疗费只有几万块，到时候网友就不会再相信你了，甚至会对于这场‘意外’产生质疑。”
“姐，那我该怎么办呀？梓言马上要上小学了，我想给他找一所好一些的小学，到时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呀。”莫玲的语气有些愤愤不平，“那些钱我要留着给我儿子花呀，怎么能被那个臭小子给败光了？”
“这样吧，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办法，想到办法以后再告诉你。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嗯，我送你吧。”
音频至此结束，会议室内众人的表情或愤怒，或鄙视，均为莫玲和她姐姐的恶毒行为咬牙切齿。
此时思炫也已经解开了九个圆环，只见他把九连环收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现在大家明白凶手杀死莫玲的动机了吧？”韩若寻朗声道，“此前遇害的陈小娟和梁雯娣，还有昨晚遇害的莫玲，都做过一些天理不容的事，这就是凶手杀害她们的动机。”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此外，你们应该对半个月前潘惠萍被杀的案子还有印象吧？那宗案子至今尚未侦破。昨晚我让技术部的小龙把半个月前从潘惠萍颈部提取的绳子纤维，跟从陈小娟和梁雯娣两人颈部提取的绳子纤维比对了一下，结果是同一认定！也就是说，杀死潘惠萍、陈小娟、梁雯娣和莫玲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此言一出，众人又议论起来。
片刻以后，一名刑警向韩若寻提出了疑问：“韩队，那为什么凶手没在潘惠萍的颈部钉上蜘蛛？”
韩若寻轻轻地吁了口气：“实际上，我已经知道这个杀人凶手是谁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齐聚到韩若寻身上。
韩若寻微微地摇了摇头：“杀死潘惠萍、陈小娟、梁雯娣和莫玲这四个人的凶手，就是此前我邀请他加入专案组的侧写师林启信。”
他的这句话让会议室内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接下来，韩若寻把林启信是来自神血会的“夜游”，林启信如何杀死潘惠萍、陈小娟、梁雯娣和莫玲四人，林启信的女友、赵国枝的女儿赵庆华为了提醒警方翻查“蜘蛛杀手”的案件而在陈小娟等人的尸体上钉上蜘蛛，昨晚在莫玲被杀现场赵庆华又如何被当场发现等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众人。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接下来，我会申请发布通缉令，全力逮捕林启信归案。由于林启信已经杀死了四个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所以我决定启动重案应急机制，在抓捕他的过程中，各位手足如果需要，可以随时通过我这边调动市区内的所有警力增援。”
韩若寻说到这里，稍微停了一下，吸了口气，最后说道：“虽然，这次杀害潘惠萍、陈小娟、梁雯娣和莫玲四人的犯罪嫌疑人林启信，跟当年杀死杨昕和钟雪璇的‘蜘蛛杀手’无关，但我仍然认为，当年的‘蜘蛛杀手’并非赵国枝，所以我们专案组还要继续调查‘蜘蛛杀手’的案件，争取把当年杀死杨昕和钟雪璇的‘蜘蛛杀手’尽早逮捕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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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分析会结束后，思炫走到韩若寻身前。
“怎么啦，慕容？”韩若寻猜到思炫找自己有事。
“我要再跟赵庆华聊一聊。”
韩若寻点了点头：“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审讯室，见到了赵庆华。
赵庆华似乎十分疲惫，双眼布满血丝。她听到开门声，微微抬头，向韩若寻和思炫看了一眼，但没有说话。
两人坐下后，韩若寻首先说道：“赵小姐，今天早上专案组已经开过会了，我们会继续调查当年‘蜘蛛杀手’的案子，一定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的。”
赵庆华微微颔首，淡淡地道：“谢谢。”
“对了，你为什么会改名叫胡庆华的？”
赵庆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父亲出事的时候，我正在读高中，父亲出事以后，同学们都知道我的爸爸就是‘蜘蛛杀手’，我在原来的学校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我妈帮我找到了一间新学校，让我转学。以防万一，我还改成了我妈的姓，以免新学校的同学看到我的姓跟赵国枝的姓一样，结合我转学过来的事，会猜到我是赵国枝的女儿。当然，当时我们只是跟校方说明情况，暂时改姓，但我身份证上的姓名一直没有更改。”
“原来是这样呀。”韩若寻看了看思炫，“慕容，你是有问题要问赵小姐吗？”
思炫向赵庆华看了一眼，淡然问道：“在你父亲被击毙前一晚，即他把那三只蜘蛛拿到垃圾房扔掉的时候，你在哪里？”
赵庆华微一凝思，答道：“应该是在学校上晚自习。”
“当时你几岁？”韩若寻补充问道。
“十七岁，在读高二。”
思炫接着问：“是在学校住宿吗？”
赵庆华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家离学校比较近，我每天下午放学后都会回家吃饭，然后再回学校上晚自习。”
“你是怎么回学校的？”
“一般是我爸开车送我过去的。”
思炫略一斟酌，又问：“几点开始上晚自习？”
“好像是七点半吧。”
“几点结束？”
“我印象中是九点半。”
“晚自习结束以后，也是你爸来载你回家吗？”
赵庆华点了点头：“我爸是出租车司机，每天吃完晚饭，开车把我送到学校后，他便会在街上转悠，寻找乘客，直到我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再到学校接我回家。”
她说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幽幽地道：“爸不在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乘坐过出租车了，我怕触景伤情。”
思炫没有理会赵庆华此时的感伤，因为他知道代入情感只会阻碍他接近真相。只听他继续问道：“在你父亲丢弃蜘蛛的那天晚上，他来接你放学的时候，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异常的地方？应该没有呀。”赵庆华眉关紧锁，思索片刻，“对了，我记得那晚他好像晚到了二十分钟，我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来到。”
韩若寻微一凝思，说道：“当时他把蜘蛛拿到白环街的垃圾房扔掉，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吧。”
思炫紧紧地盯着赵庆华的双眼，又问：“你坚信你父亲不是‘蜘蛛杀手’，对吗？”
“是！”赵庆华的回答坚定无比，没有丝毫犹豫。
“那么，”思炫接着问，“你认为他为什么会养着那三只蜘蛛？”
“可能是当宠物养吧。”赵庆华的语气有些不肯定，她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我在网购蜘蛛之前，曾到过蜘蛛和捕鸟蛛的贴吧查看资料，想要了解一下蜘蛛的饲养技巧，却发现原来现在有很多人购买蜘蛛当宠物。我想我爸当时就是买了三只蜘蛛当宠物，后来发生了‘蜘蛛杀手’的案件，他害怕别人因为他家里有三只蜘蛛而对他产生怀疑，所以就想把那三只蜘蛛偷偷扔掉。”
“在此之前，你知道你爸在养蜘蛛吗？你有在家里见过这些蜘蛛吗？”思炫又问。
“我……”赵庆华有些犹豫。
“赵小姐，我希望你可以对我们实话实说，不要有任何隐瞒，这样有助于我们尽快查出真相。”韩若寻提醒道。
赵庆华点了点头，答道：“没有，我从来没有在家里见过这些蜘蛛。”
“如果你爸真的把这三只蜘蛛当成宠物，那么为什么要藏起来，不让你看到？”
“我……我不知道。”赵庆华的表情有些茫然，“可能他怕我或我妈害怕蜘蛛吧。”
思炫沉吟数秒，又问：“当时你家里有几个人？”
“我是独生女，当时家里只有四个人，我爸和我妈，还有我的奶奶，以及我。”赵庆华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悲伤，“两年前奶奶也走了，现在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我妈两个人了。”
“当时你在哪所学校读书？”思炫接着问。
“市三中。”
思炫“哦”的一声，转头看了看韩若寻：“问完了。”此时他已获得了不少跟事件相关的“拼图”，他的大脑中正在把这些“拼图”组合起来，希望可以尽快还原出真相。
韩若寻点了点头：“好的，那我们走吧。”
两人站起身子，正准备离开审讯室，赵庆华叫了声：“韩队长。”
韩若寻回过头来：“怎么啦？”
赵庆华咬了咬嘴唇，用极为坚定的语气说道：“请你相信我，我爸真的不会杀人！”
韩若寻颔首：“赵小姐，你放心吧，我会查清楚他藏着那三只蜘蛛的原因的。”
“嗯，谢谢。”赵庆华由衷地说道。
韩若寻和思炫走出审讯室后，一直在审讯室外等候的郑天威便快步走过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韩队，她说了些什么？”
“走吧，”韩若寻拍了拍郑天威的肩膀，“到我办公室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