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件衣服竟是嘉合从太子行宫得来的,他真的慌了。昨夜他在太子行宫没有找到她的蛛丝马迹,还抱有幻想,或许太子是把她囚禁在别处了,或是其他人带走了她。至少,她应当安好。可是如今衣服在此,她却不知所踪……
他的心径直沉了下去。
嘉合看他此刻脸色已是铁青,颇为不善,便知道他已是察觉到不妥,敛了笑意开口道:“周大当家想来是记得的这件衣服的。如今它既出现在太子哥哥的行宫,那必然是太子哥哥带走了范姑娘,此事断断与本宫六哥没有干系,望周大当家明察。”
周磐此刻哪有心情与她理论此事,况他本就知道此事与琼王无关,因此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回应,只在脑中疾疾的思索下一步的动作。
如今既知道了是太子掳走的范溪,便只要暗卫兵分两路,一路盯住太子,看他每日的去处,一路盯住行宫,看都有什么人进出,再进行追踪。他拿定了主意,也不管嘉合还坐在雅间里,站起身便径直走了出去,叫人进来进行安排部署了。
墨金山庄的暗卫本就不是吃干饭的,更何况上次在主子面前让人活生生掳走了范溪,已是要负荆请罪了,如今正好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如何能不尽心?这日夜间便传回了消息,说太子此时也在使人寻找范溪的下落。
周磐听了这话,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又把心紧紧的揪了起来。太子也在寻找她的下落?难道她从太子手中逃脱了不成?于是连忙问道:“你们可曾查出她是如何从太子行宫逃出来的了?”
暗卫们相视一眼,只好低头回答说:“回主子,说是找范姑娘的下落其实也不太准确……”
周磐一挑眉,凌厉的问:“此话何意?”
暗卫之首只好咬咬牙说:“太子……太子在命人找范姑娘的尸首……”
周磐的拳头忽然攥紧了,手心一阵冰凉刺痛,他的心仿佛缩紧了,那几个字仿佛重重的大锤一般击打在他的心脏,击打着他的耳膜,击打着他的全部意志。他隔了半晌,才勉强抑制住声音的颤抖,用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说:“详细说来。”
那暗卫亦是感受到了这平静语调下摄人的阴冷。只埋头不敢看他,犹豫道:“我们的人从太子的一个府兵嘴里探出消息,说是范姑娘刚去行宫便惹出了大麻烦,太子震怒,当即把她锁在后院里,准备第二日发落的,不想她竟想不开,畏罪投了湖……太子已经命人在湖内打捞了一日她的尸首,却没有找到,如今又命人沿着河岸搜寻……”
暗卫硬着头皮说完这一番话,却忽然感到自家主子猛的松了一口气。他奇怪的抬起头,却看到主子爷竟放开了紧皱的眉头,虽然表情依然严肃,却不似之前如阎罗王般吓人的黑沉了。他心里暗暗嘀咕着,主子爷怕不是急疯了?
周磐听到畏罪投湖四字时,内心却是一松,甚至还有几分甜蜜的好笑。此前她便是这般从墨金山庄逃出去的,如今又故技重施,游水逃走?这像是她会做的事,也只有她会这样做,出其不意。她是如此狡黠又聪颖的女子,那招惹得太子震怒必然也是有意为之了。
可是心情只轻松了一刻,立时想到如今已是中秋水寒,她免不了又要病上一场,上次是遇上定王搭救,她才能保住一条小命,这次却未必有如此好运了。如今已是两日过去,她为何没有回来?怕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不成?他的心又揪了起来,猛的站起身说:“你们此刻便随我走,我们沿着水路搜索一番。”
暗卫虽然腹诽,这都过了两日,那树林里难免有野兽出没,莫说她可能早就淹死了,即便没有淹死,也会被野兽吞吃干净。心里虽然如此想,却没有人敢开口劝阻,只好跟着他连夜便往京郊赶去。
周磐带着人从太子行宫后面的树林开始往下细细探查,要求暗卫不许漏掉任何一处车辙、马蹄和脚印。可是这树林异常茂密,并不能通车马。况秋后开始落叶,到处都覆盖了厚厚的落叶,也并无脚印可查。周磐却不气馁,一路探查到瀑布处,已然天亮了。他站在瀑布下的水潭处向上望去,见只有一丈多高,想来她暗夜游来,必然不知此处有这样的瀑布,猛然坠落下来,万一潭底有巨石,她正好头朝下砸下来,也许……
他心内一凛,只把外袍一脱,一头便扎进了水潭。身后的暗卫皆是一惊,但是尚来不及阻止,他的身形便已如活鱼一般消失在水潭的暗影里了。
周磐丝毫不顾这寒冷刺骨的潭水,只借着微弱的天光,极力看向水潭深处。他本就目力极佳,只见这水潭颇深,并无他想象中的巨石之类。他往下潜了一丈多,便到了潭底,见只有几颗被冲击得圆润的大石和一些鹅卵石之外,并无它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正欲回身上浮,余光忽然瞥见两颗石头间正有个白色的异物,他便又沉了一口气,潜了下去,伸手取了这物事才浮出了水面,游到岸边。
暗卫忙一拥而上,给他披上了外袍,他却毫不在意,拿起手中之物细细端详,这是一朵女子所戴的珠花,用上百颗小珍珠穿制成一朵牡丹花的形状,看起来仍是光泽莹润,并没有长久泡在水中应有的水藻之物,想来应当是新掉的。周磐虽不懂女子首饰,却也能看出来此物颇为精致,应当不是普通人家可戴的。既然丢在此地,又是新丢的,定然是太子行宫里给范溪的穿戴了。
果然,当日她是从此地逃走的,从瀑布跌落时丢了发髻上的珠花。否则以她的财迷性子,定然要拿去的。想到刚到墨金山庄时,她为了一只发钗就被胡氏踩破了手,他把发钗还给她的时候,她那明媚的笑容,如今,却不知她在何处,是否安好?他的心情一阵复杂,只狠狠的把这珠花攥在手中,仿佛攥着太子的脖颈。待打开手掌时,珠花已然断裂四散,他狠狠的把手中的残花抛入水潭中,回身对着暗卫沉声说:“继续搜!”